第5章 要做壞人的吳少爺

　　吳世璠盥洗漱口，在擦了一把臉后，就和之前一樣端坐銅鏡前，在內(nèi)侍伺候下，束發(fā)綰髻。

　　在觸摸到捧來綢緞外衣時，吳世璠心中涌起一個熟悉情景。

　　整裝后，就是請安，接著就是用膳，接著就是休憩、看戲、看書、再用膳，如此反復(fù)……

　　“少爺，該向王后請安了。”

　　內(nèi)侍邊給吳世璠穿衣服邊說，打斷了吳世璠的思緒。

　　“知道了。”

　　果然是請安。

　　我的人生，還要這樣子繼續(xù)嗎？

　　前世，我是做眾人口中的好人，可好人救不了世，救不了國啊。

　　想到這，吳世璠嘴角一揚(yáng)。

　　這一世，我要做壞人，做大惡人。

　　吳世璠在內(nèi)侍的侍候下整裝衣飾后，少年在走出自己的臥室，頭也沒回，對身后亦步亦趨的青年說：

　　“大伴，有件事，得辛苦你去做?！?/p>

　　“少爺，您吩咐，這是奴婢的本份。”內(nèi)侍低眉應(yīng)承道。

　　少年回過身來，用手拉近青年的衣襟，靠近他的耳邊，悄悄地說：

　　“你去府里、各個莊子里，去物色一些機(jī)靈的人，讓他們在外面的時候，注意聽聽一些消息。

　　“什么都行……嗯，什么城東米價多少錢啊，哪家寡婦偷漢子啦，集市里多了什么新玩意，誰家公子去搶頭牌花魁之類的，都行，然后報到你這里來?！?/p>

　　“別讓人知道是咱們周王府的人啊?！?/p>

　　無須青年一臉不可思議地看著滿臉興奮的少年。

　　這是我們家世孫？！

　　那個文雅渾厚的謙謙君子？？

　　吳世璠大大咧咧地看著無須青年，完全無視他那震驚的眼神，全無半點(diǎn)不好意思，甚至在對方的驚訝眼神中，尋找到了一絲快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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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吳世璠來到后殿佛堂，準(zhǔn)備向張王后問安。

　　當(dāng)看見佛像前跪拜禮佛的那個熟悉背影時，吳世璠忽然心中升起了忐忑和期盼。

　　那個與他相依為命的慈祥老婦，那個曾經(jīng)無數(shù)次在夢中出現(xiàn)的背影，早已病逝多年的祖母，此刻就在他面前。

　　少年的眼眶瞬間濕潤了，他身體忍不住輕輕顫抖著，淚水在眼眶里打轉(zhuǎn)。

　　他緊緊咬住下唇，試圖抑制住內(nèi)心的激動和喜悅，深呼吸幾次后，再用著盡量平淡的語氣道。

　　“璠兒給阿奶請安?！?/p>

　　正在禮佛的張王后聽到身后的聲音，轉(zhuǎn)過頭來，笑著看向自己的孫兒。

　　“是璠兒啊?！?/p>

　　原本吳世璠已經(jīng)強(qiáng)行壓下自己的情緒。

　　但在聽到了祖母熟悉的聲音，看到祖母那滿是皺紋的臉龐，和那雙慈祥的眼睛時。

　　吳世璠內(nèi)心深處的所有防線，在此時瞬間崩潰。

　　“哇，阿奶……我好想你！”

　　吳世璠哭著奔向了自己無數(shù)日夜思念的那個親人，撲進(jìn)了無數(shù)次只在睡夢出現(xiàn)的溫暖懷抱。

　　張王后有些被嚇到了，以為孫兒是被誰欺負(fù)。

　　待問清原因后，方知是孫兒做了噩夢。

　　于是笑吟吟地輕撫著懷中的孫兒，像當(dāng)年哄他睡覺一樣，輕輕地拍打他的后背，安撫道：

　　“乖，璠兒最乖。阿奶在，阿奶在?！?/p>

　　這一刻，吳世璠只想就這樣一直下去，一直在祖母的懷抱里，當(dāng)一個無憂無慮的小孩……

　　等吳世璠情緒穩(wěn)定后，張王后就開始對這個孫兒嘮叨了。

　　什么要好好聽夫子的話，好好學(xué)圣人之道，要做個有德行的人；

　　什么族里面七大姑家的貓，跟隔壁三老舅的狗生了幾只貓仔；

　　甚至還在說，昆明哪個寺廟方丈講了什么經(jīng)文，她感覺很受益；

　　城外蚊香寺的住持懸空大師，德高望重，佛法精妙，哪天吳世璠跟她一塊去之類啰里吧嗦的東西。

　　若是以前，吳世璠定然會覺得很不耐煩。

　　但重生之后，吳世璠此刻卻靜靜地看著自己的祖母，聽她絮絮叨叨地說著這些家長里短，倍感親切。

　　以前一直覺得是祖母的啰嗦，后來才發(fā)現(xiàn)，那是自己充滿愛的童年。

　　沉思往事立殘陽，當(dāng)時只道是尋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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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王后見吳世璠陪他說話，很是開心，等啰嗦完后，就把吳世璠趕走，自己又要開始禮佛了。

　　吳世璠退出佛堂，在翠谷幽林般的王府里邊走邊想著。

　　聲勢浩蕩的反清聯(lián)盟為什么會失??？

　　為什么滿洲這樣的小族能凌駕大族之上？

　　為什么大批大批的漢人心甘情愿受清廷驅(qū)使？

　　是因為戰(zhàn)力遜色嗎？

　　可我軍士兵戰(zhàn)力遠(yuǎn)勝清軍啊，甚至清廷連八旗兵都靠不住了，只能依靠漢人綠營，那我軍為什么還會敗呢？

　　是因為背叛嗎？

　　可我軍將士，在阿爺還在的時候，幾無投降啊，甚至阿爺病逝后，遼東舊將，也是死戰(zhàn)到底啊。

　　是因為百姓不支持嗎？

　　可藩內(nèi)并沒有對治下百姓，防之甚嚴(yán)呀，更不似清廷那般，百姓出言成罪啊。

　　并且，大臣和宮人們都說，藩內(nèi)百姓家給人足、兵將戰(zhàn)意旺盛、藩國物阜民豐。

　　那到底問題出在哪呢？

　　荀子曰：庶人如水，水能載舟，亦能覆舟。

　　或許，我該到市井看看……

　　就這樣吳世璠邊走邊思索著，不自覺地就走出王府大門。

　　等他回過頭一看，突然被嚇了一跳。

　　什么時候身后跟著一隊兵馬了？

　　帶隊的侍衛(wèi)頭領(lǐng)見世孫回頭看來，傻傻地笑了笑。

　　吳世璠頓時不悅：

　　“你們跟著我干嘛？”

　　侍衛(wèi)頭領(lǐng)抱拳答道：

　　“稟殿下，大王有令，殿下外出要跟從，保護(hù)殿下周全?！?/p>

　　“回去，我自己走走就行?！?/p>

　　吳世璠不悅地打發(fā)他們回去。

　　開什么玩笑，帶著一隊人馬，去到哪里都是受人矚目，這是怕別人不知道我是誰？那我還看個屁啊。

　　但侍衛(wèi)們卻不肯了。

　　這是大王下的命令，誰敢不從，而吳世璠又是大王的獨(dú)苗苗，萬一有個好歹，那可怎辦。

　　于是，說什么都不肯離開吳世璠。

　　要是以前，吳世璠肯定會不勉強(qiáng)別人，外出的話，也會遵規(guī)守序的讓侍衛(wèi)大張旗鼓地跟從。

　　但現(xiàn)在，吳世璠不愿意了，他可是準(zhǔn)備做“壞人”的人呀。

　　于是，吳世璠眼珠一轉(zhuǎn)，假裝生氣地說：

　　“既如此，我不出去了?！?/p>

　　說罷，掉頭走回王府。

　　侍衛(wèi)們見世孫不肯出門了，那更好，大家樂得清閑。

　　誰又會在乎吳少爺會不會生氣呢。

　　于是，一群人跟著吳世璠后面，打道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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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噗通”。

　　一個身影翻過王府的墻上跳下，“唉喲”一聲傳來。

　　人影揉搓著膝蓋，踉蹌著從墻角下站了起來。

　　“嘖嘖，這墻還挺高啊?！?/p>

　　第一次翻墻的吳世璠，技術(shù)還不嫻熟，落地時候不小心把褲子膝蓋磕破了個洞。

　　此時的吳少爺穿著一身下人的衣服，雖被磕得疼得齜牙咧嘴，可心里卻是在暗爽：

　　就這破墻也想攔得住本少爺？嘿嘿，我看你們怎么跟。

　　嗯，少爺我真是太聰明了。

　　少年拍了拍褲腳，又雙手拍了拍手里的灰。

　　頓時有一種壞事得逞的快感，一邊大搖大擺地吹著得意的口哨，下山溜出去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