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此同時,裴禹瑾專程在外閑庭信步般繞了幾圈。
確認(rèn)身后無人跟隨,他終于長舒一口氣。
先是昨日公主忽然提起他的“庶弟”裴翊之,今日裴翊之又一步登天獲封驃騎將軍。
他心間那根弦始終緊繃著,唯恐被看出點什么。
如今,親自試探過杜若卿,確認(rèn)她對那事毫不知情,可?總算松了口氣。
待他回到樂成閣,正廳氣氛凝滯如寒冰,落針可聞。
淮安侯正怒目圓睜,咬牙瞪著眼前已經(jīng)比他高出一個頭的庶子。
在戰(zhàn)場上歷練廝殺數(shù)年,裴翊之已有九尺高,俊朗健碩,英武不凡。
周身散發(fā)著一股凜銳冷峻之氣,迫得人說不出話來。
無一不昭顯著,他早已不是昔日任由父親動輒訓(xùn)斥責(zé)打的卑微庶子。
見長子回來,淮安侯的臉色才好了些。
他笑容和善:“禹瑾,可是公主殿下有什么吩咐,怎么這么晚才回來?”
裴禹瑾方才便是以公主宣召為由,才沒與父親同行回來。
“沒什么,兒子只是陪公主在澄湖邊閑逛了幾圈。”裴禹瑾從善如流。
“公主”二字一出,裴翊之那雙低垂陰郁的俊眸倏爾閃過一瞬清明。
他抬眼望向身旁的兄長。
心底某種不知名的情緒在?迅速生根發(fā)芽。
是?嫉妒,是不甘,在?他的血液脈絡(luò)內(nèi)飛速流竄、瘋漲。
裴禹瑾笑著與弟弟寒暄,“翊之此次立了大功,很是給咱們淮安侯府長臉??!”
裴翊之越看兄長的笑臉,越覺得礙眼極了。
半年前,他在天山南麓運送糧草時被叛軍圍困數(shù)月。
又經(jīng)過數(shù)月殊死搏斗,突圍而出,乘勝追擊,殲滅敵首。
他本以為,只要他立下戰(zhàn)功就有渺茫的機會能靠近她一點,哪怕一點點。
可迎接他的卻是他的兄長即將尚公主的消息。
圣上專情皇后康氏,虛設(shè)后宮,膝下僅有兩子一女。
兄長要迎娶的公主,除了她,還能是誰?
他竭力斂下情緒,指尖深深嵌入掌心。
“能上陣殺敵為國效力,是翊之之幸?!彼蛔忠活D。
裴禹瑾一副很為弟弟驕傲的樣子,滿是欣慰地拍了拍弟弟的肩頭。
“內(nèi)務(wù)府可有為你們安排住所?樂成閣西廂房還空著,可要命人收拾出來給你住下?”
裴翊之淡淡婉拒,隨后便告辭。
“呵,這孽障竟如此目中無人!”
淮安侯氣得吹胡子瞪眼。
兄長處處為他著想,安排妥帖,這孽障不感恩戴德也罷,居然還敢拒絕!
裴禹瑾笑著寬慰父親:“翊之如今已是圣上親封的正二品驃騎將軍,心高氣傲些也是尋?!?
這無疑是火上澆油。
果不其然,淮安侯怒火中燒,“正二品又如何?禹瑾你是世襲罔替的淮安侯世子,是準(zhǔn)駙馬、天子女婿!”
聽了這話,裴禹瑾眸底的笑意才真切了幾分。
是啊,他才是侯府世子,是即將迎娶公主的駙馬。
兩日后,勤政殿東暖閣內(nèi)。
正中龍椅,皇帝劍眉緊蹙,神色冷厲,威嚴(yán)盡顯。
李康寧坐在母后身側(cè),一副六神無主的無助模樣。
康皇后看在眼?中,心疼得宛如針扎,眼眶紅紅的。
“寧寧不怕,母后定會為你做主的?!彼龑⑴畠罕нM(jìn)懷里。
李康寧愧疚更濃,只乖巧地點了點頭。
而跪在底下的杜若卿哭得抽抽噎噎,仿佛隨時就要暈厥過去。
淮安侯父子甫一進(jìn)殿,迎面就是這么個場面。
裴禹瑾瞳孔陡然一縮——
杜若卿怎么會在這里???
淮安侯卻是一臉茫然,不知圣上宣召所為何事。
皇帝直截了當(dāng),冷聲道:“既然裴世子與旁人有情,原定的婚事就此作罷?!?
他用不容置喙的語氣,“朕已命禮部之人回京城淮安侯府,收回賜婚的圣旨?!?
裴禹瑾僵在原地,仿佛天靈蓋都遭受重重一擊。
康皇后嗓音軟甜卻滿含怒意,“雖說天底下男子多有三妻四妾的,可本宮看不慣這些,也不允許女兒的夫婿有這等處處留情的劣習(xí)!”
天底下暗諷她是妒婦、獨霸后宮的人多了去了,她也索性將這話擺到明面上來。
“這……陛下,皇后娘娘,這是不是有什么誤會?”
淮安侯額上太陽穴突突直跳,滿臉不可置信。
“杜氏,你再將方才的話如實稟報?!笨祷屎罄渲?。
杜若卿悄悄望了公主一眼,得到肯定后,她才放下心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