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大集

　　第一章大集

　　青龍山地域極廣，林木多松柏，層巒疊嶂，奇峰兀立，其形好似一條蜿蜒的巨龍，故因此得名。以南三百里，有一小鎮(zhèn)，名曰：石龍鎮(zhèn)。這石龍鎮(zhèn)占地百余畝，數(shù)千戶人家，雖然地處偏遠，卻是商隊往來必經(jīng)之地，驛站、錢莊、坊市、酒家、賭場、當鋪、青樓應有盡有。

　　距離小鎮(zhèn)稍遠的山林中，有兩間石屋，石屋差不多大小，屋內(nèi)擺設也沒多大區(qū)別，多是些土甕石床，木桌藤椅。雖無多少物事，卻也收拾的干凈整潔。而這石屋的主人此時正在漓水河修行。

　　漓水河畔，“啪……啪……”拳掌交擊之聲傳來，只見一白發(fā)青年，左手持木棒，右手一拳揮出，將一道疾馳而來的黑影擊飛，隨后木棒虛空一劃，霎那間男子身前光芒四射。“哐當……”光芒散去，地上卻多出一把黑色月牙形似金非金的物事，顯然那聲響便是此物落地之聲。而那黑影飛出一段距離狠狠的砸進漓水河中，轉眼間水面冒出一赤裸著上半身的少年，嘟著嘴大叫道：“臭師兄！說好不用內(nèi)勁，你每次都不守規(guī)矩！你耍賴！……”

　　“師弟此言差矣，兵者，詭道也，方才若是生死相拼，師弟是否希望對手循規(guī)蹈矩？”白發(fā)青年含笑，故作嘆氣的說道，“師弟也不用喪氣，能逼我使出內(nèi)勁，說明師弟再過些時日便可以學劍訣了?！?/p>

　　少年聞言猛然發(fā)力躍上河灘，眼神中充滿了期待，奶聲奶氣的問道：“師兄此話當真？”

　　“哈哈……自然當真，為兄何時騙過你？”青年看著這虎頭虎腦的少年啞然失笑。

　　少年臉色一變，憤憤說道：“每次交手騙我！就在方才你也騙我了！”

　　“……”青年微微神情一滯，哈哈大笑起來。俯身擦了擦少年臉上的泥污，道：“快去洗洗，換身衣服，今天大集，我們進城一趟。”

　　每年九月底，各村各寨都會帶上秋收后糧食作物等貨物，來這石龍鎮(zhèn)趕集，而一些門派，商行也會派遣人手外出采購一些特產(chǎn)為年關做準備，

　　石泉酒家，是這石龍鎮(zhèn)數(shù)一數(shù)二的大酒樓，百年老字號，多是鎮(zhèn)上顯貴擺宴之地，老板張有財平日里結識達官顯貴也算是混的風生水起。

　　今日大集，張有財特地早起站在門口小心招呼著，原因有二，這其一不外乎是怕店里的伙計怠慢那些出來置辦貨物的商會大爺；其二，就是因為這張老板從小練過幾下，也算是那漓水門的外門弟子，只是天賦有限，幾年下來身手一樣是稀松平常，后來多年經(jīng)商摸爬滾打，眼力勁兒自是不凡。自己不站在這小心伺候，萬一得罪了一兩個江湖中人，那家里這百年老字號的酒館，就毀在他手上了。

　　張有財正走神，就聽一男子喊道：“張老板，來幾壺烈酒，五斤燒豬肉，再來幾盤小菜?！边@一聽聲，在定睛細看，心下略驚，一行三人，當中一人聲音渾厚，腳步沉穩(wěn)，定是內(nèi)力高強，顯是會家子。

　　“喲，這不是韓少俠嗎？稀客稀客，來，幾位里面請?！辈淮俗呓?，張有財便上前笑臉相迎。

　　“張老板，最近生意可好？”韓姓青年客氣道。

　　“托各位的福，來往的朋友時常照顧小店，生意還算過得去，只是少有像韓少俠這樣的奇才來捧場，也算是一憾事?！睆堄胸斶B消帶打一記恭維，讓那韓姓青年十分受用，隨口回道：“張老板謬贊，今日我不是帶幾位師弟來嘗嘗你家這百年老字號的手藝嗎？”幾句寒暄后，張有財便親去了廚房，這韓姓青年名叫韓瞿，是石龍鎮(zhèn)青石門掌門的三弟子，聽聞根骨極佳資質(zhì)上乘，年紀輕輕便已經(jīng)小有所成，學得那青石掌門五六分火候，只是這品行……張有財沒敢往下想，吩咐一番，便往酒窖走去。

　　待張有財走開后，一瘦猴模樣的男子，聲音尖細，一手掩著自己的嘴說道：“師兄，我看這老板也是個習武之人，會不會是……？”

　　那人還沒說完，韓瞿臉色不悅，出言打斷道：“不用多疑，這張有財也就年輕時候練過幾下強身健體的把式。他這石泉酒家的酒是遠近馳名，你們第一次出山門，自當好好享受享受，莫要多慮?！蹦鞘莺镅壑檗D了幾圈，不再說話，扭頭望向窗外，心下琢磨著，弄一些鑄劍的鐵石。

　　“咦……”就在這時，瘦猴似乎看到了什么，隨后運足眼力找尋著?！皫熜帜憧炜?！那！”他神色激動，手指微顫的指著窗外。

　　“嗯？什么事讓你激動成這樣？”韓瞿順著瘦猴一指望去，心中驚呼：“金虎皮？！”

　　“是金虎皮！我曾在師傅的一本古籍中看到過！那可是好東西！買回去師傅一定會重重有賞！”瘦猴憋著胸中粗氣，低聲說道。

　　“看他們樣子應該是附近的獵戶，不知在何處獵得這金虎皮，現(xiàn)在時候尚早，再過一個時辰坊市一開，我們便跟進去買下它?！表n瞿壓下心中的激動，說道。

　　“以我等師兄弟身手，不如……”瘦猴眼露兇光，詢問道。

　　韓瞿冷冷一笑道：“不急，人多眼雜，冒然出手只會讓別人撿了便宜。一會你帶上十兩黃金，買下那獵戶的獸皮，保證他眉開眼笑，如若他不從，再來硬的也不遲?！?/p>

　　半盞茶的功夫，張有財送來三壺烈酒，韓瞿便拉住張有財問道：“張老板，韓某有一事想請教，不知這石龍鎮(zhèn)可有一大一小兩青年，為長者，白發(fā)齊腰，高約八尺；為幼者，年約總角？”

　　張有財一愣，心中琢磨，這韓瞿品行不佳，如此打聽怕是有見不得人的勾當，當下不敢多問，一五一十說來。

　　幾年前石龍鎮(zhèn)出現(xiàn)了一對奇怪的兄弟，老大弱冠之年，白發(fā)齊腰，樣貌俊美，待人有禮，雖身著粗麻布衣，卻無人將他當做市井之人，所以大家都稱呼他叫楊公子，而他身后總是跟著一少年，頭頂雙結，身著皮襖，背負竹簍，腰間掛著水囊，隨手抱著大捆的獸皮，也不多說話，少有少年人好動的習性。這兩人年紀雖輕，但是身手了得，時常會在坊市出售一些罕有獸皮，就連當?shù)匾恍蜁诔赃^一兩次苦頭以后，也不再對他們兄弟倆出手。

　　張有財簡單介紹了一番，也不敢多呆，隨即告退離去。韓瞿臉色稍顯陰沉，有些猶豫不定，他沒想到這獵戶還有幾分本事，這城里的幾個幫會，雖然不在他眼里，可是那也是有師門撐腰，自己單槍匹馬，還真不夠看?？磥韺Ω哆@獵戶只能用智取了。又琢磨了一會，心下計定，便不在猶豫。

　　“兄長，為何此次要賣如此多的獸皮？”少年疑惑的看著師兄手中的獸皮，也記得師兄叮囑過自己，進城以后在外人面前要喚他做兄長而不是師兄。

　　“一會兒你便知道了?！蓖昝髀溥€小確實只需要賣兩捆獸皮，便足夠花銷，而如今，明落漸漸長大，需要的東西會越來越多，是時候該準備一些了。

　　三年前，楊天鬼背著師弟陳明落走出斷天涯，便在此地住了下來，不為其他，只因為此處環(huán)境與斷天涯附近相差不大，再加上明落年幼不能遠行，遠離村落，一旦染病，自己分身無術，何人照顧他。所以楊天鬼在石龍鎮(zhèn)外的樹林中修建起了石屋，一邊習武修行，一邊撫養(yǎng)陳明落，待的明落長大了，便傳授技藝給他，重建師門，成就一番事業(yè)，不愧對祖宗先烈。

　　石龍鎮(zhèn)坊市，由當?shù)毓俑?，簡單搭建了一些木棚，用帆布蓋頂，又打造了幾十套木桌椅往各個木棚里一放，對于貿(mào)易往來頻繁的小鎮(zhèn)，這樣的坊市算是十分簡陋的，但好在不收取任何費用，也算是此地父母官的愛民之舉。坊市外圍數(shù)十戶商家作坊將其圍在中央，今日適逢集會，人山人海，甚是熱鬧不凡。

　　“好，我們就在這里賣吧，”待的坊市開放，楊天鬼尋了一處僻靜處，將獸皮攤開幾張，也不吆喝，便坐下平息養(yǎng)神。

　　近來幾年在石龍鎮(zhèn)，問起誰是最好的獵人，大家都知道就是這楊公子楊天鬼，不是因為他的獸皮罕見，而是他賣的獸皮，外型完整，很少因為獵殺而損壞毛皮，鞣質(zhì)好以后皮質(zhì)上佳。所以他的獸皮從來都不愁賣不出去，很多商家都會特地來找他。

　　“喲，這不是楊兄弟嗎？近來可好？”只見一穿著華貴，臉龐微圓，體態(tài)豐滿的女子，笑吟吟的往楊天鬼這邊走來。

　　“原來是方大姐大駕?！睏钐旃硪妬砣四樖欤耸抢焖T二當家府上總管，每年負責為漓水門置辦年貨，算是楊天鬼的老主顧之一，隨即開口說道。

　　“今年我石龍鎮(zhèn)風調(diào)雨順，小兄弟的生意也越多越大了?！狈娇偣芤荒構尚?，低頭往地上堆放的獸皮掃了一眼，笑道。

　　方總管的細微舉動，定是躲不過楊天鬼的雙眼，楊天鬼也不多言，順著對方說道：“大姐說笑了，舍弟漸漸長大，自然需要購置些東西，我這做兄長自是不能虧待了自家兄弟?！?/p>

　　“那是自然，奴家家中也有一兄弟，年紀與楊兄弟相仿，但論及相貌與品性都比不上小兄弟你。”這方總管一邊與楊天鬼閑聊，一邊隨手翻弄著獸皮，直至望見楊天鬼身后的幾張獸皮后，眼中閃過一絲驚訝，隨即轉開眼珠，似有意似無意的往那幾張獸皮看上幾眼，最后細聲細語的說道：“這些獸皮怎么賣？”

　　楊天鬼正待開價，卻見不遠處幾人大步走來，其中一人朗聲說道：“我出十兩黃金，這位小兄弟的獸皮，我全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