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惑亂江山:嫡女風(fēng)華錄作者:安小年時間:2024-11-10 11:00:03
第7章
此前,國子監(jiān)前紛紛擾擾各自官司且不去提他,賀相府上卻是別一番風(fēng)景。
老狐貍賀方瞇著眼睛回味之前還在面前振振有詞的那個孩子,心中不由升騰起一絲“吾家有女初長成”的感慨。
往日里只聞她愛嬌撒癡又不明事理,為人處世眼光半點全無,脂粉衣釵卻是處處力爭,為此也難免曾對正房夫人江氏心生微詞。
可如今看來,卻顯非如此。
正沉吟間,另一名書童磁青前來回話。
待聽得賀疏雁離去時對那些箱籠做的安排,賀方忍不住又是一頓笑:“古靈精怪的,也罷,小兒女家事,便讓小兒女自行解決罷?!?/p>
卻見磁青神色里另有他意,不由揚手凌空點了點他道:“還有什么事,一并說來吧?!?/p>
“回老爺?shù)脑?,小的魯莽,此前三姑娘要來書房,被小的攔下了?!贝徘嘁玖艘臼郑孀锏?。
“藤白呢?”
“......”小書童臉上有些尷尬。
賀方見狀好笑道:“定是藤白替你擋了,你才有這時機來我這里先行告罪?!?/p>
這倆小子,藤白活泛,磁青憨厚,這等先聲奪人的法子,磁青自己是想不出來的,只有猴兒似的藤白才是這般風(fēng)格。
“不過韻兒來這里做什么?她不是被罰禁足了么?”
這話原也不是問磁青的,不過是賀方自言自語罷了,偏那明明五官俊秀卻怎么也掩不住一股憨氣的少年拱著手直楞楞地回話道:“回老爺?shù)脑?,小的也不清楚三姑娘所來何意?!?/p>
“行了?!辟R方對這小子也見怪不怪了,揮手道:“你攔得好,去轉(zhuǎn)告韻兒,禁足就得有禁足的樣子,不然老夫人怪罪下來,爹爹也護不了她?!?/p>
“是?!贝徘啻蟛搅餍堑叵氯チ恕?/p>
賀方搖了搖頭,也不去管讓這小子傳話能傳出個什么動靜來。
那邊藤白打拱作揖好話說盡,賀凌韻仍是不依不撓非要去書房不可。饒是機靈脫跳,遇上蠻不講理的主兒,此刻藤白也是黔驢技窮,只能張著雙臂左支右絀。
賀凌韻心中暗急,好容易等到太子哥哥登門,這難得一見的機會,自己卻偏偏被禁足。
何況還聽聞太子此來竟是為了向賀疏雁求親,更是芳心大亂。
當(dāng)下也顧不得平日里維持的淑嫻模樣,只一心想著快點到外書房,好攔下太子哥哥問個究竟,再一訴衷腸。
偏偏先一個磁青軟硬不吃,只端著“老爺有命不得他允許任何人不得靠近外書房”一語做尚方寶劍,石頭似的不動不搖,而后來的這個藤白卻是滑不留手,不論是怒斥還是好言相求都一副嘻嘻笑好說話的樣貌,卻同樣怎么也不肯松動分毫。
于是她也懶得再費唇舌,一徑指揮著丫頭婆子們“突圍”。
第一波小丫頭片子臉皮薄,不好意思往一年輕小哥懷里硬闖,紅著小臉潰不成軍,換了波皮糙肉厚的老媽媽,這下輪到藤白招架不住了。
就在藤白心里把過往神仙都念了個遍只求有誰能伸出援手助他度過眼下的難關(guān)的當(dāng)口,磁青大踏步地來了,一見這混亂糾纏的場面,立即揚聲道:
“老爺有令,請三姑娘速速歸去,禁足就得有禁足的樣子,不然老夫人怪罪下來,就是老爺也護不了你?!?/p>
倒是幾乎一字不改地把賀方的話傳來了。
藤白一聽就汗下如雨,看他這話傳得......當(dāng)著這么多下人的面,說的話還如此硬梆梆不留情面,這不是把三姑娘的臉往地上踩么!
何況你是啥?
一書童,一仆役罷了,這些話老爺說得,你又如何說得?!
再看賀凌韻,果然臉上紅一陣白一陣,緊攥著的手指死死地扯著帕子。
“我......我不信......”賀凌韻氣得胸口劇烈起伏,好容易才擠出這么幾個字來,卻仿佛瞬間找到了主心骨般,說話也順暢起來:“讓我去見爹爹,我不信他會這么說!”
“三姑娘莫要難為小的們了?!碧侔卓嘀樓箴埖溃按徘鄤傄娺^老爺才來傳的話,他有幾個膽子敢亂說?”
賀凌韻的理智漸漸歸來,她眨了眨眼,原本怒氣滿溢的雙眸頓時泛起一片水光,“磁青,爹爹真是這么說?爹爹他......當(dāng)真......當(dāng)著太子殿下的面這么說?”
說著抽了抽鼻子,泫然欲泣地看著磁青,可憐兮兮的小臉都快皺成一團,端得是我見猶憐。
然而磁青并沒有這根筋,只見他板板正正地回話道:“回三姑娘的話,老爺說話時書房中并無旁人。太子殿下早已離去?!?/p>
“什么?!”賀凌韻一驚,怎么這么快?而且這求親的事到底是成還是沒成?竟然半點風(fēng)聲也不露。
只是太子既然已經(jīng)離開,她便也沒有堅持去書房的勁力,順?biāo)浦鄣鼐椭徘嗟脑捳鄯怠?/p>
然而當(dāng)她繞過主院走到園子里,看著眼前分岔的石板小徑時,卻若有所思地住了腳。
這條路,從這里分岔,一邊往東邊去,一邊往北面去。
北面的路過了湘妃林后就是自己住的瀟湘閣。而往東面去的路過了芳菲湖便到了晴川院,那是自己嫡姐賀疏雁住的地方。
據(jù)說晴川二字還是當(dāng)年賀方親取,說是唯有晴川的清麗壯美方能配上疏雁這個離塵脫俗的名字,為此還特意揮毫作了一副晴川疏雁圖,現(xiàn)在還掛在那邊的小書房里呢。
想到這里,賀凌韻就覺得心口悶悶地疼。
這等待遇,是她眼熱了很久卻從未享受到的——即便幼時的她撒著嬌以生辰禮物為由向賀方討副如“晴川疏雁”這等嵌名寓意又好的字畫,也從未實現(xiàn)過。
“姑娘?”貼身丫鬟金縷見自家姑娘眼神逐漸又變得森冷起來,小心翼翼地輕問道。
賀凌韻抬了頭,適才的失意統(tǒng)統(tǒng)藏去眼底,當(dāng)年嫡長女風(fēng)光無限又如何,現(xiàn)在還不是被自己的名聲蓋了過去?
京城名媛,你賀疏雁又算得了什么?
她驕傲地昂起頭,“走,我們?nèi)フ医憬懔牧奶臁!?/p>
金縷有些猶豫,不知道該不該提醒自家姑娘禁足和抄女誡的事,旁邊的白苧連忙示意她打住,一猶疑間,賀凌韻已經(jīng)氣勢洶洶地向晴川院殺了過去。
此時賀疏雁正倚著羅漢塌小憩。
昨晚折騰得太厲害,今早一上午又打了兩場不見硝煙的仗。
雖說老夫人那邊不過是牛刀小試,可父親書房里和方銘絕當(dāng)面鑼對面鼓地針鋒相對一場,無論是從精神上來說,還是從心情上來說,都是一場異常慘烈的煎熬。
待她在雪鳶的攙扶下繞道中矩院傳了父親要去用午膳的話,再打點起精神應(yīng)付過母親殷殷關(guān)切的問話,終于回到自己閨房時,早已疲憊不堪。
只是想到待會兒母親必然會使人來叫她一起用膳,也不敢睡,故而只是簡單換了衣服,散了頭發(fā)靠在那里,捧了本書似讀非讀。
此前母親也曾問及太子來意,賀疏雁只推說父親自會交代,搪塞過去,但回頭用過膳,這事必然還會被再拎出來討論一番。
那時,只怕反復(fù)思量過此事利弊的父親就不會如之前那么好打發(fā)了。
十四歲的少女眸色沉沉,纖長如玉的手指輕輕點在下頜上,陷入了沉思。
太子是絕對不能幫的了。
甚至于,都不能讓他日后稱帝。只是賀家從來明面上不偏不倚,暗地里其實還是偏向于方銘絕的元后嫡子的身份。
所以說,橫亙在賀疏雁面前路上的,其實還有一塊名為“賀家的政治考量”的大石頭。
雖然父親暫時被說服太子并非良配,但那畢竟只是小女兒的一面之詞。
朝堂上的那些大老爺們所思所想所斟酌的東西,天知道又會不會在哪里讓方銘絕翻盤。想來先要說服父親改變布局才行。
只是如今又能從哪里找出比太子方銘絕還有價值的潛子呢?
一雙明亮而銳利的眸子陡然刺入賀疏雁的腦海。
少女倏然抬起頭,精致的小臉上還殘存幾分未褪凈的迷茫,可毫無焦距的雙眸卻仿佛穿透另一邊的白墻,投射到幽深的歲月長河里,漸漸漸漸凝出一個少年策馬疾馳、玄衣獵獵的身影,模糊不清的面容上唯一雙星眸熠熠生輝,鋒芒四射。
一脈悠久的似曾相識逐漸牽起賀疏雁的兩世記憶,可不正是此前夢中伸出援手之人。
“方......逸......???”費力地從記憶里挖掘出這個名字,可是還是記不起對方的容貌。
賀疏雁輕敲著太陽穴,回憶起這個總是沉默寡言的二皇子來。
說起來,此時他應(yīng)該還未曾因避方銘絕的諱而改名,還是叫做方銘琛才對。
“姑娘,三姑娘來了?!倍妊诀呦戕冈谕饷鎿P聲道,瞬間打斷了賀疏雁的思緒。
正在刺繡的緋雁和打絡(luò)子的雪鳶對視一眼,紛紛站了起來。
賀凌韻來得快,賀疏雁剛剛從榻上坐起了身子,她卻已經(jīng)自行掀了簾子入內(nèi)了,還不忘吩咐“你們都下去吧?!?/p>
珠翠垂簾琳瑯晃動之際,賀疏雁瞥見香薷阻攔不及而流出慌張神色的臉,心中暗暗嘆了口氣,此前自己是糊涂到什么程度了!
為了什么勞什子的“姐妹情深”,竟允許對方在自己閨房里來去自如,簡直連小丫頭都不如了。
又看見緋雁和雪鳶向自己投來詢問的眼神,便微微搖了搖頭,道:“我被緋雁和雪鳶伺候慣的,不用下去了。”
賀凌韻聞言一愣,便回頭對金縷白苧道:“那你們也在一邊伺候著吧?!闭f著又叫了聲“姐姐”,也不行禮,就這么算數(shù)了,自行在賀疏雁身邊挨著坐下。
賀疏雁略略側(cè)了側(cè)身子,借著放書的動作不動聲色地拉開了點距離,淡笑道:“妹妹怎么來了?女誡已經(jīng)抄完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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