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實回家后,只用了五分鐘就洗漱完畢,進了臥室,沒有立刻睡覺,而是準備再做一套理綜試卷。
高三生活確實苦逼,上輩子的程實,絕對沒有這么自律,回家后只會躲被窩里看小說。
重活一世的程實,對學(xué)習(xí)卻充滿了主觀能動性。
其實念書很容易建立正反饋。
只要努力,一定會有收獲。
不像成年人的世界,不努力一定沒有收獲,努力了也大概率沒有。
殘酷又真實。
刷題刷到一半,袁女士推門進來,給他送了碗銀耳粥,又往他桌上放了二十塊錢,作為他明天的生活費。
零九年央行四萬億的大放水還沒正式發(fā)威,物價不算高,學(xué)校食堂一葷兩素的套餐四塊錢一份,大雞腿也才兩元,袁女士每天給他二十塊錢,完全夠用。
程實家里不算太窮,卻也稱不上富,就是普通雙職工家庭,老程在一家鋼鐵廠工作,經(jīng)常上夜班,非常辛苦,袁女士則在一所初中教音樂。
夫妻倆省吃儉用,卻沒在物質(zhì)上短過程實,甚至在能力范圍內(nèi),總會給他最好的。
其實華國式家長,大多都是這樣的,沒有西方人那么擅長表達情感,更習(xí)慣于把對子女的愛,藏在生活中的方方面面。
做完試卷,程實倒床就睡。
十八歲的身體,各方面指標(biāo)都健康,絕對不失眠。
感覺才剛合眼,鬧鐘就響了,居然就了第二天六點半。
程實起了床,飛速穿衣洗漱,抓起袁女士給他的二十塊錢生活費,上學(xué)去也。
沒有直奔學(xué)校,而是拐了個彎,先去找黃子緯。
大黃家開早餐店的,大黃爸做的包子,皮薄餡多,鮮美多汁,好炫的一批。
沒錯,程實是來蹭早餐的。
事實上高中三年,他吃早餐基本沒花過錢,省下來的,又都用來舔夏寧了。
很快到了早餐店,正在忙碌的大黃爸媽,熱絡(luò)的跟程實打招呼,又指了指角落處一張桌子。
黃子緯正坐那里吃面,旁邊擺著一籠小包子,一碗小米粥,一疊小泡菜——都是給程實準備的。
大黃父母屬于那種沒有讀過多少書的,身上有小商小販典型的市儈,對程實卻沒話說。
尤其大黃爸,經(jīng)常把一句話掛嘴邊——程實是他們家二公子。
程實坐到了黃子緯旁邊,看著大口炫面的死黨,回憶起了往后十來年這小子的生活軌跡。
前世黃子緯成績比他稍好,上了省內(nèi)一所211,畢業(yè)后沒有考研,進了家煉鋼廠打鐵。
鋼鐵行業(yè)嘛,懂的都懂。
翻過10年就開始嚴重產(chǎn)能過剩,沒打幾年鐵就打不下去了,后面陸陸續(xù)續(xù)換了不少工作,甚至差點被騙去搞傳銷。
婚姻也不怎么幸福,跟他那個不安分的婆娘,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搞得大黃還沒到三十歲就白頭了。
偏生這小子還是頭倔驢,上輩子程實都好幾百億身家了,他卻硬是死撐著不接受程實的任何幫襯。
“小程,咱倆是穿開襠褲一起長大的,我也就只有你一個哥們兒,你是可以幫我,但我一旦接受了,咱倆的感情就變了。”
這是黃子緯當(dāng)年的原話。
他始終是那個愚蠢又清澈的少年啊。
“小程,我臉上有花?”
黃子緯被看得不自在。
程實邊吃包子邊咕噥:“大黃,你以后要談戀愛,必須先讓我把關(guān)。”
“小程,你有點飄啊,讓你把關(guān),你我爹?”
“那不至于,頂天當(dāng)個義父?!?/p>
“老子是你哥!”
“各論各的嘛,我管你叫哥,你管我叫義父,不沖突?!?/p>
“……”
沉默幾秒后,黃子緯正色道:
“小程,戀愛不戀愛的,我沒想那么遠,你看我啊,成績不是特別好,長得又沒你帥,家庭條件也一般般,哪有女孩子會喜歡我啊。別說虞大校花跟夏大班花,怕是連劉雯雯都不帶正眼瞧我的?!?/p>
換程實詫異了。
我大黃哥人間清醒??!
那當(dāng)年又是怎么掉坑里的?
“大黃,你有如此清晰的自我認知,為父甚是欣慰?!?/p>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你就不能安慰安慰我?”
“好吧——”程實笑了笑,“大黃哥,你可以成績普通,工作普通,長相普通,也可以不聰明,不優(yōu)秀,不上進,沒所謂的。但是——”
他拖長語調(diào)。
黃子緯眼巴巴等著,覺得程實下面的話,一定就是鼓勵他的。
準備好了,干掉這碗雞湯,奧利給!
程實卻指了指自己,滿臉的嚴肅:“但是——我不可以?!?/p>
黃子緯差點吐血。
“小程,你是真的狗!”
……
早自習(xí)剛開始,班主任黃麗敏板著臉走進教室。
黃麗敏四十出頭,穿著刻板,眼神像個錘子,看誰都像釘子。
即便程實兩世為人,此時也有些緊張——有些恐懼還真是刻進基因的。
黃麗敏除了是六班的班主任,還是高三年級的辦公室副主任,語文備課組的組長,在整個年級都頗有威信。
隨著她走上講臺,整個教室都安靜了。
她沒有立刻說話,而是目光犀利,掃了整個教室一遍。
這個過程,讓所有同學(xué)都正襟危坐。
此刻的程實,當(dāng)然知道,這其實是黃女士管理班級的一種手段。
更準確的描述,大概就是“服從性測試”?
作為高三班主任,她不需要跟學(xué)生做朋友,讓學(xué)生敬畏才是王道。
“說件事啊——”
黃麗敏淡淡開口。
“周五跟周六,就是第三次診斷性考試,也是同學(xué)們高考前,最后一次全市統(tǒng)考……大家一定要重視……”
仿佛有朵無形陰云,罩住了教室所有人。
學(xué)生嘛,除了那種怎么考都牛逼的學(xué)神,誰不怕考試?
高三六班是重點班,比不上一班跟二班這兩個實驗班,所以并不存在這種段位的選手。
黃子緯就挺緊張,屁股在座位上扭來扭去。
這家伙打小就有這個臭毛病,一緊張就扭屁股。
還好這年頭大家都單純,要放后世,鐵定會被當(dāng)成詭計多端的零。
“小程,又要考試了啊,我怎么有種不好的預(yù)感,這次會考砸……”
黃麗敏離開教室后,黃子緯小聲嘀咕。
“砸就砸唄,又不是高考,你那么緊張干嘛?”
“難道你不緊張?你成績還不如我呢!”
“那是以前——我覺得自己已經(jīng)打通了任督二脈,現(xiàn)在兇的批爆。”
“你就吹吧,”黃子緯翻白眼,“要不賭一賭,看誰考得分數(shù)高?”
“行啊,誰贏了誰就是義父?!?/p>
“那多不好意思,我還沒談過戀愛呢,就憑空多了個好大兒。”
黃子緯自信滿滿。
可憐的大黃哥,顯然還沒意識到,程實已經(jīng)是個掛逼。
他現(xiàn)在自信的批爆。
……
上午最后一堂是體育課,程實提前幾分鐘到了食堂。
身邊跟著黃子緯。
高中三年,兩人都飯搭子。
“好大兒,打飯,三份?!?/p>
程實掏出那張袁女士給他的二十元大鈔,遞給黃子緯。
他跟黃子緯之間,不存在誰請誰的,零花錢都共享的。
說起來,程實還占了黃子緯不少便宜。
畢竟前世的程實,零花錢不小額度都花在了夏寧身上。
“瞎叫什么呢!”
黃子緯白了一眼后,還是接過錢打飯去了。
大黃哥前腳剛走,便有個高高大大、陽光帥氣的男生,坐到了程實身邊。
程實皺眉:“喂,同學(xué),有人了?!?/p>
陽光男孩也皺眉:“同學(xué)?你不認識我?”
程實樂呵:“你又不是人民幣,我為什么要認識你?”
陽光男孩冷笑:“程實,別裝蒜,首先咱倆同班三年,其次本人還連續(xù)三年擔(dān)任本班常務(wù)正班長職務(wù),更蟬聯(lián)了三屆校三好學(xué)生,在本校擁有頗高的知名度,你怎么可能不認識我?”
程實總算想了起來。
原來是這個逼啊。
這家伙叫周銳,也是夏寧的鐵桿追求者。
程實跟他都是舔狗,不過舔的方式,還是有些不一樣。
程實舔歸舔,時不時夏寧還會給他兩顆糖,建立一下正反饋。
周銳嘛,估計腦殘韓劇看多了,純純冤種暖男。
【愛一個人就要讓她幸福,哪怕讓她幸福的人不是自己。】
這就是周大暖男的愛情宣言——妥妥沸羊羊。
程實瞥了眼周大冤種:“有事?”
“程實,我動用了些關(guān)系,知道你惹寧寧生氣了——”周銳挑了挑眉,“給本班長個面子,去給寧寧道歉?!?/p>
說完從兜里摸出一張百元大鈔,拍在桌上。
看著裝腔拿調(diào)的“周暖暖”,程實噗嗤便笑。
有些個高中生,確實喜歡模仿大人說話做事。
就是吧,畫虎不成反類犬。
“你……你笑什么?”
“當(dāng)然是笑你,”程實翻了個大白眼,“我跟夏寧怎么樣,關(guān)你屁事。”
“你——”
周銳臉色鐵青。
此時黃子緯過來了。
程實不耐煩的擺手:“滾一邊去,不然放我家大黃哥咬你?!?/p>
黃子緯長得牛高馬大。
雖然笑起來像個鐵憨憨,但人家大黃哥不笑時,就是個威懾力拉滿的威猛先生。
“呵呵,懶得跟你見識。”
周銳撂了句話后、便狼狽而逃,連桌上那一百塊都忘了拿。
典型色厲內(nèi)荏,其實慫得一批。
當(dāng)然他肯定不這么想。
而是覺得、自己不能失了堂堂常務(wù)正班長、連續(xù)三屆校三好學(xué)生的體面,跟程實這種混不吝的貨計較。
“小程,什么叫放我咬周銳這個裝逼貨啊,你他媽拿我當(dāng)狗?”
黃子緯頗為不爽。
程實捻起桌上那張百元大鈔:“大黃哥,如果我說這錢咱倆一人一半,你又該如何應(yīng)對?”
黃子緯沉默兩秒后,吐出兩個字:“汪汪?!?/p>
程實樂呵。
一個“周暖暖”,一個“李汪汪”,要不你倆組個CP吧。
……
顏值高到超出閾值,走到哪里都像放AOE大招。
虞白薇剛出現(xiàn)在食堂門口,整個食堂就炸了鍋。
刷刷——
無數(shù)目光都看向了她。
和所有在校生一樣,她也穿著件藍白校服,長發(fā)束成低馬尾,發(fā)絲黝黑又分明,無論發(fā)量還是發(fā)質(zhì),都惹人生妒。
校服這玩意兒,絕大多數(shù)人穿著都挺調(diào)皮搗蛋,不是這里長就是那里短,穿在虞白薇身上,卻是服服帖帖,一點不敢造次。
顏值就不用說了,禍水級鵝蛋臉,丹鳳眸狹長明媚,妥妥的人間富貴花。
虞白薇平時不會到食堂來吃飯。
家里保姆會提前做好,按時送到學(xué)校來。
旁人來看,更以為她高冷、不合群。
事實卻是她一直想到食堂吃飯,卻始終鼓不起勇氣。
高中生去食堂吃飯,都有一個或多個飯搭子,尤其住校生,通常全寢一起出動。
問題是——虞白薇沒有朋友。
直到認識程實——會說好多好多話的朋友。
“我的天,虞校花怎么回到食堂來吃飯?”
“這可是個大新聞啊……”
“也不知道,誰有幸能跟她一個桌子吃飯?”
伴隨著議論,男生們基本都在猛瞧虞白薇。
當(dāng)虞白薇狹長的丹鳳眸,稍稍看過來吧,他們又立馬低下頭,好些個甚至瞬間漲紅了臉。
這便是虞美人,她雖無意,卻能恃美行兇。
“這里——”
程實站了起來,沖著虞白薇招手。
旁人覺得虞白薇在恃美行兇,第一次進食堂的她,卻非常緊張。
板著個小臉,不讓自己有任何表情。
直到看見程實跟她招手——緊繃的心弦,驟然放松了。
她邁動步子朝程實走去,板著的冰山美人臉,也出現(xiàn)了表情,唇角逐漸噙笑,溫柔著歲月,也驚艷了時光。
沒看錯吧?
三年來,都沒在人前笑過的虞美人,居然笑了!
這一幕,好似惱人的春風(fēng),拂動著在場所有少年的心。
薇薇一笑,真的傾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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