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斷手

賢妃娘娘的侍女立刻快言快語，將春熙宮發(fā)生的事情噼里啪啦稟告出來。 連緋晚亂喊的“下次讓你去侍奉陛下”的話都照實說了。 虞聽錦臉色已經(jīng)相當(dāng)難看。 心里熊熊燃燒著怒火。 語氣卻還得克制：“這怎么可能，莫不是聽錯了，本宮看……” 賢妃那邊噗嗤一聲笑了。 打斷道：“我當(dāng)是什么事，原來是貴妃妹妹宮里的奴才爭風(fēng)吃醋啊。妹妹到底年輕，性子又跳脫活潑，剛冊封了貴妃，還沒學(xué)會怎么御下呢?！? 又道：“也不是什么大事，給這個緋晚婢子好好梳洗一番，回頭妹妹你賞她點什么壓壓驚，再把那個叫云翠的打頓板子罷了?！? 蘭昭儀及時插言：“那……皇后娘娘的地毯？” 賢妃扶了扶鬢邊步搖，柔和笑道：“少不得要貴妃妹妹破費，把毯子好好修整清理一番咯?；屎竽锬锵騺泶蠖?，也不會為張?zhí)鹤雍唾F妃妹妹計較?！? 三言兩語，倒替虞聽錦做了決定。 虞聽錦被對方牽著鼻子走了半天，此時又怎么會認賢妃的處置。 暗恨賢妃看起來是大事化小，其實卻坐實了她對手下人管教不力的事實。 不但抹黑了她，影響她身為貴妃的威嚴(yán)。 還有可能影響她借腹生子。 虞聽錦上前一步就要說話。 卻聽皇后下首的慶貴妃忽然溫聲出言： “別的且不論，這婢女流血不止，先給她看傷為是。” 眾人訝然。 循聲看去，疑惑向來不多言多語，從不參與任何爭論的慶貴妃為何插了進來。 卻見她一身家常的霧紫色彈花錦衣，安詳隨和，手握一串十八子佛珠，面上都是溫慈關(guān)切。 眾人這才了然，原來是篤信佛教的慶貴妃于心不忍了。 慶貴妃直接叫侍女去尋日常給她看病的文太醫(yī)。 皇后道：“文太醫(yī)年老資高，是專給太后和高位嬪妃看病的，診療一個婢子就逾制了，去找個底下的醫(yī)官過來罷了?！? 慶貴妃向來不與人爭，此時卻道：“本宮見這婢女可憐，未免想起一些舊事，感同身受。就把本宮下次請平安脈的機會賜給她好了，也不算逾制?！? 她掩帕輕咳，虛聲道：“總之本宮這身子常年如此，少看診一兩回也不打緊。” 她是潛邸舊人。 當(dāng)年被皇帝原配磋磨得不輕。 因此深得皇帝看顧憐惜。 虞聽錦晉升貴妃之前，她是滿宮里唯一的貴妃，位置超然。 她搬出舊事，直讓作為繼室的皇后無法駁回。 不然，倒成了和皇帝深惡痛絕的原配一樣的狠毒人了，視底下人如草芥。 于是緋晚獲得了當(dāng)場被太醫(yī)院副判文太醫(yī)診治的機會。 袖子撩開，兩條胳膊鮮血淋漓。 比臉上的紅腫駭人多了。 她奉命起身時又歪斜趔趄，當(dāng)場驗看，雙膝上兩塊嶄新的淤青。 “太過分了！”簡嬪佯怒，“同是宮女，怎么那個云翠還能罰跪同僚！” 虞聽錦此時又怎么能認是自己罰跪緋晚。 賢妃適時總結(jié)云翠的罪過： 毆打同僚，逾制罰跪，不尊主子安排，大膽覬覦皇上…… 這可不是打一頓板子就能解決的事。 “若是真宗爺和先帝爺時，這樣的奴婢，要當(dāng)庭杖斃的。” 慶貴妃捻著佛珠，輕輕喟嘆一句。 蘭昭儀接口道：“陛下和皇后娘娘都仁慈，可娘娘也最重規(guī)矩，今日之事，嬪妾們都聽皇后娘娘吩咐。” 賢妃道：“貴妃妹妹的貴妃之位，雖是皇恩浩蕩，當(dāng)初皇后娘娘也替妹妹多有美言。沒想到妹妹卻辜負了娘娘厚待，教導(dǎo)出云翠這么歹毒又心大的陪嫁婢，唉！” 幾個人你一言我一語，都是嘴皮子十分利索的主兒，絲毫沒給虞聽錦插言的機會。 等虞聽錦終于能得空分辯時，皇后也被拱到了不得不嚴(yán)懲云翠的地步。 尤其是慶貴妃搬出真宗和先帝，分量極重。 “春熙宮執(zhí)事宮女云翠，恣意妄為，不敬主上，罰蹲索三日，而后入辛者庫為奴，以儆效尤！” 皇后確實也心疼那塊地毯。 那是皇上賜給她為數(shù)不多的好東西之一。 “娘娘！” 虞聽錦滿臉通紅，委屈得雙目含淚。 可對上皇后端肅沉凝的面容，到底把求情的話咽了回去。 滿宮嬪妃在慶貴妃帶領(lǐng)下，離座蹲身，稱頌皇后治宮嚴(yán)明，母儀天下。 皇后微微點頭，含笑訓(xùn)誡幾句，命眾人平身。 虞聽錦咬牙隱忍，跟著一起行禮。 兩人目光交匯處，都明白今天是被賢妃一伙占了上風(fēng)。 “奴婢謝皇后娘娘，謝貴妃娘娘，謝各位主子娘娘！” 緋晚接了文太醫(yī)給的藥膏藥貼，跪倒朝上謝恩。 堂中各種暗流涌動她一清二楚。 云翠的結(jié)果在她預(yù)料中，慶貴妃的加入?yún)s讓她意外。 若沒有慶貴妃，今日之事不會這么順利。 順利得仿佛只是一件區(qū)區(qū)小事，不值一提。 悄悄瞄一眼眾位嬪妃。 將各人神色盡收眼底。 緋晚明白，這些人，以后都將是她攀爬路上的輔佐，或者，絆腳石。 是敵是友，日后慢慢兒看著罷了！ 散場之后，緋晚跟在虞聽錦的肩輿后面回到春熙宮。 云翠正被掌管宮人刑罰的宮正司內(nèi)侍往外拖。 她大喊冤枉奮力掙扎。 忽然看到隊伍后的緋晚。 “賤婢！你竟敢搬弄是非到皇后跟前！我跟你勢不兩立！” 她猛然掙脫轄制，撲上來。 拔下發(fā)間的簪子，狠狠扎向緋晚面孔。 “我讓你侍寢！我讓你永遠侍不成！” 她要毀了緋晚的容。 懷了臉，沒了侍寢的資格，緋晚就會被主子娘娘放棄。 到時候憑著娘娘對緋晚的憎惡，這賤婢絕對死在她前頭！ “混賬！” 虞聽錦一巴掌用力甩在云翠臉上。 這蠢貨因為魯莽，今天不知給她惹出多大麻煩，現(xiàn)在當(dāng)著宮正司人的面，竟還敢行兇。 宮正司的管領(lǐng)太監(jiān)可是太后宮里出來的人，她好不容易才討得太后幾分歡心，這蠢貨只會添亂！ “保護娘娘！” 侍女盤兒挺身而出，以護主的姿態(tài)擋在虞聽錦面前，即便那簪子對準(zhǔn)的根本不是虞聽錦。 于是，云翠連緋晚的邊兒都沒沾著，就被盤兒指揮著宮人死死按倒在地。 臉被用力壓在地面。 等她費力掙扎著揚起臉來，腮邊皮膚已經(jīng)被粗糲的石磚摩擦出道道血痕。 沒毀成緋晚的臉，她自己倒掛了彩。 “呀，盤兒姐姐的手！” 有宮人驚呼。 眾人一看，是盤兒為了格擋那簪子，被劃傷了。 從手背到手腕兩寸多長的傷口，不深，但破皮流血，看著也怪嚇人。 宮正司的內(nèi)侍上前接手云翠。 先上去一腳，嘎嘣。 讓眾人心驚的細碎脆響之后，云翠愣了一瞬，緊跟著發(fā)出殺豬一樣的慘叫。 她持簪的手，被踩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