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

“柏南？”男方放了鴿子，周夫人已經(jīng)不高興了，結(jié)果名字都不對，“不是小公子柏文嗎？” 葉太太很坦然，“怪我沒問清楚，我小兒子柏文有女朋友了，大兒子柏南是單身?！?周夫人神色凝重，“我記得他去年訂婚了?！?“是訂過婚，女方的長相學(xué)歷什么都好，可惜是私生女，她母親死了才認祖歸宗的。葉家一開始蒙在鼓里，后來了解內(nèi)幕了，退婚了?！?葉太太提起那段婚事，一臉的不悅，“外室上不得臺面，私生女只能配私生子，配不上原配的子女，這是規(guī)矩?！?程茉在一旁清洗茶杯。 豪門有鄙視鏈，私生子女是墊底的，一些傳統(tǒng)的高門大戶寧可娶平民女，不娶私生女，家風(fēng)不正。即使嫁娶，也不辦婚禮，不入族譜，要多輕視有多輕視。 葉家有得是錢，不在乎錢了，在乎名聲，兒媳的門檻兒必須是原配的女兒。 “柏南和茉兒相差十歲...”周夫人有顧慮，“他比嶺方還大一歲呢！” 葉太太不甚在意，“我先牽個線，聊不聊得來是他們自己的緣分了?！?“茉兒確實是獨生女，但她的情況...”周夫人欲言又止，“葉董同意嗎？柏南畢竟是長子?！?葉太太品了品茶香，“我和老葉沒意見?！?周夫人察覺到關(guān)鍵，“那柏南呢？” “他的婚姻葉家做主?！?程茉斟完茶，乖巧落座。 長子、長媳、長孫，是豪門最尊貴正宗的一脈，將來要繼承家業(yè)，必然千挑萬選門當(dāng)戶對，她是不夠格的。 葉太太捧高她的唯一原因，是沖周家。 又摸不準(zhǔn)她在周淮康夫婦心中的分量，所以大公子沒露面，葉太太打頭陣，探個底細。 “茉兒，改日和柏南見一面？”周夫人試探她口風(fēng)。 程茉抿了抿嘴角，不好明著拒絕，顯得太不識抬舉，“我平時上課實習(xí)，沒有休息日，怕耽誤了葉先生...” “你幾點下課，在哪上班，柏南如果有空，他可以去接你?！比~太太笑著，又將話題拋給周夫人，“茉兒模樣好，你們兩家又有交情，為什么沒考慮她當(dāng)兒媳？” 仿佛有一只粗糙的大手掐住她，程茉猛地坐直。 周夫人聽了天大的笑話一樣，趕緊揮手，“茉兒是嶺方的妹妹，從小看她長大的，嶺方?jīng)]那念頭?！?程茉蜷了蜷手指，卻僵得厲害，幾乎無法彎曲。 耳畔反反復(fù)復(fù)回蕩著——他沒那念頭。 她也知道。 可多多少少刺疼了一下。 萬幸。 她及時剎車，回歸原位。 沒有陷得太深。 席間程茉總感覺有一雙眼睛盯著她，后背涼颼颼的，像在火堆里滾了一遭，又在冰窟窿里泡，一陣冷一陣熱的發(fā)毛。 她望了一眼對面包廂，周嶺方很紳士幫女人剝了魚刺，魚肉完整放在餐盤里，女人笑得溫順，他夾什么菜，她吃什么。 在盡力迎合他。 他也專注。 程茉松了口氣，是自己太敏感了。 周嶺方根本沒有多余的心思顧及別人。 程茉吃到一半去了包廂內(nèi)的洗手間，再出來時多了一個人，秦商。 秦商是體育特長生，學(xué)校數(shù)得上名號的富二代，程茉和兩個同學(xué)在他家的企業(yè)實習(xí)，秦家早已實現(xiàn)了財富自由，不過到周家面前，照樣卑躬屈膝的。 他們那圈子的頂層富商，都沒資格混周家的圈子。 秦商怔怔地發(fā)呆，沒想到在這里碰到程茉，搞不明白身份也沒敢貿(mào)然打招呼。 “秦家的工廠做得不錯，我有印象。”周夫人忽然和他說話，他倉促回過神，胳膊肘撞了程茉胸口。 程茉正要倒茶，一壺茶水潑在了襯衫的前襟上。 “沒燙到吧？”周夫人皺眉。 “沒有，水是溫的?！彼昧思埡?，背過身去收拾。 周夫人最不喜歡毛躁冒失的年輕人，表情不大好看。 襯衫薄透，水浸濕后，內(nèi)衣的半弧形狀和顏色若隱若現(xiàn)。 程茉環(huán)抱手臂遮掩。 一名服務(wù)員這會兒悄悄走進來，半彎著腰，“周先生吩咐我送衣服?！?她錯愕，身體后仰看對面。 周嶺方也去了洗手間，剛坐下，端著一杯紅酒，一口沒喝，只搖晃著，女人聊愛好和留學(xué)經(jīng)歷，他時不時回應(yīng)，不熱情，不冷場，異性之間很舒服的分寸。 連一個眼神也吝嗇給程茉。 真不曉得他怎么發(fā)現(xiàn)她胸口濕了的。 衣服是馬甲工作服，程茉系上扣子正好擋住春光乍泄的部位。 “周先生委托我捎一句話。”服務(wù)員俯下身，附耳，“祝您相親成功。” 程茉一咯噔。 挺好的一句祝福，聽上去陰森森。 別有深意似的。 “周夫人?！鼻厣虘B(tài)度討好，“我父親也在名園應(yīng)酬客戶，我喊他上樓敬杯酒？” “不用了?！敝芊蛉藳]正眼瞧秦商，直接戳破，“為了競標(biāo)是吧？選擇哪家工廠合作，有正規(guī)的流程，嶺方現(xiàn)在有約會，你不要去找他了?！?秦商訕笑，一番客套后，尷尬離開了。 他前腳走，程茉后腳接到系主任的電話，讓她迅速回學(xué)校。 濕透的衣襟基本晾干了，她把馬甲交給那名服務(wù)員，小聲對周夫人解釋，“周阿姨，學(xué)校有課，我請不了假?！?男方不在，這頓飯吃得也毫無意義，周夫人沒留她。 程茉走出包廂，電梯門湊巧剛關(guān)，她一溜小跑摁住按鈕，門又緩緩拉開。 周嶺方立在一束白燈下。 他不太平易近人，氣場有幾分陰郁。 縱然在那里不言不語的，也足以令人敬畏，移不開眼。 程茉頓住。 完全沒注意他什么時候結(jié)束約會的。 周嶺方目光掠過她，“你上不上？” 她邁步進去。 密閉的梯廂空氣不流通，全是周嶺方的味道。 “談得順利嗎?！彼銎洳灰忾_口。 程茉心情不佳，低音細語的，“男人沒來?！?“不滿意你？” 她凝視電梯門上的影子，“你滿意相親對象嗎?！?“一般?！?程茉不吭聲了。 周嶺方對生活中的一切要求苛刻，他滿意的少之又少，只有一般和不滿意。 達到一般，十有八九能繼續(xù)發(fā)展了。 “恭喜了。”她憋了半晌，憋出三個字。 周嶺方雙手插兜，也從電梯門上凝視她，“約了下一次？” “嗯?！?“葉家主動的？” 談不上誰主動，這次沒見成，出于禮貌，肯定要再約。 程茉說，“順其自然約的。” “看來你挺滿意?！?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周嶺方聲音夾雜了微不可察的寒意。 電梯到1樓，程茉先出去，他在后面問，“穿牛仔外套的男人是？” 她駐足，“是我同學(xué)?！?大廳的球狀彩燈旋轉(zhuǎn)著，霓虹灑在周嶺方的臉上，他嫌刺眼，偏頭躲開。 “葉柏南比他弟弟更出眾，你跟了他，算是上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