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鐙骨

坦普瑞博士還在南美洲轉機的時候，弗林真的幫坦普瑞博士的實驗室和包括他自己，拿到了辦案權。

所有與那個地下室有關的東西，全都被送到了坦普瑞博士的實驗室。也包括弗林和林森在內。

很久沒有來這個實驗室了，林森對這里還是有點懷念的。雖然這不是美國最好的法醫(yī)實驗室。

但這里卻是大多數(shù)法醫(yī)人類學研究生，最希望實習的地方，因為這里有坦普瑞博士。

她經常糾正別人對她的評價。不是全美最好的法醫(yī)人類學家之一，而是地球上最好的法醫(yī)人類學家。

如果放在其他人身上，這絕對是驕傲自大的表現(xiàn)。但對于坦普瑞博士來說，這是一個相對客觀的評價。

驗骨臺上，賴有才的骨骼已經按照順序擺放好。與林森在田納西大學實驗室里一模一樣分毫不差。所有坦普瑞博士的實習生都會這么做。

林森與這里的其他工作人員一一打了招呼。這里每一個人都擁有博士頭銜，還有人甚至有好幾個。

熟悉坦普瑞博士的人，都認為她不是正常人類。她有差一點點就到六尺的身高，一百三十磅的體重，終日高熱量食物不離手，卻看起來一點都不胖，甚至有點消瘦。

多數(shù)人的第一反應都是她生病了。但事實卻是，她那個聰明的大腦太過活躍，每天都需要消耗2000大卡以上的能量。

這幾乎與一個正常人每天的基礎代謝相當。而這個幾乎時刻處于亢奮工作狀態(tài)的大腦帶給她的是四個博士學位，以及熟練使用十幾種語言的能力。

在林森和其他實習生的眼中，坦普瑞博士就是一個實實在在的怪物。

而現(xiàn)在，怪物本人拖著行李箱從門口走了進來。認真且準確的用全稱問候了所有人之后，坦普瑞博士走上了驗骨臺，就像女王重回自己的王座。

戴上手套的同時，坦普瑞博士進入了工作狀態(tài)：“林博士，你有什么新發(fā)現(xiàn)？能夠確定死因嗎？”

“還不能。我重新檢查過所有骨骼，沒有發(fā)現(xiàn)可以推定死因的骨損傷。但我發(fā)現(xiàn)死者的舌骨的損傷與腕骨、踝骨的時間軌跡相同，且都有重塑痕跡。”

一邊說，林森一遍調出了這些地方的X片。而坦普瑞博士則逐個拿起先關骨骼仔細的查看。

“我見過這種損傷，在一座二戰(zhàn)時期的集中營里，這是虐待犯人的一種方式，我稱之為船型繩結。繩結套住脖子，雙手反綁，雙腳也反綁連成一線。手臂或者腿放松，就會令自己窒息?！?/p>

林森點頭表示贊同，這和他在那個地下室里“看”到的畫面一致。當然，就算沒有那個特別的天賦，他的法醫(yī)人類學知識也會得出同樣結論。

弗林在一旁說道：“這難道不是死因嗎？手腳堅持不住之后把自己勒死，這不是變態(tài)最喜歡用的方式嗎?！?/p>

林森搖頭：“不，舌骨只是產生了裂痕，還保持了一定的彈性。骨骼重塑的痕跡也說明，這些都是死前傷。”

所有的目光都投向了坦普瑞博士，而她還在繼續(xù)觀察那塊舌骨。摩挲了很久之后，她突然放下舌骨，撿起左胸的肋骨，然后是胸骨。

很顯然坦普瑞博士發(fā)現(xiàn)了什么，大家都在安靜的等待。終于，她抬起了頭：“我想這就是死因，窒息。過程很長機械性呼吸衰竭導致的窒息?！?/p>

林森的臉上和其他人一樣露出了驚訝的表情，但心里卻是給坦普瑞博士豎起了大拇指。果然不愧為地球上最好的法醫(yī)人類學家。

坦普瑞博士開始了講解模式：“弗林推測的沒錯。兇手的確是讓死者自己勒死了自己。死者左側第三到第五肋骨以及胸骨上有輕微的染色的。說明死者的心臟曾經嚴重水腫。這符合窒息死亡的特征。而舌骨上的重塑并不只有一次。這說明舌骨上的骨裂并不是一次形成的。我推測死者曾經經理了非常漫長的窒息過程。”

弗林問：“多長？”

坦普瑞博士問：“林博士你的推測呢？”

林森說道：“從骨骼重塑的痕跡看，三到四個月。”

坦普瑞博士點頭：“我認同這個結論?！?/p>

在三四個月里，死者經歷里漫長的折磨。每當他窒息瀕死，兇手總會讓充分的感受缺氧的痛苦，然后才稍微放開一點讓他呼吸。

這個循環(huán)不斷的重復，直到死者的心肺腫大發(fā)炎，其他身體器官也跟著徹底崩潰。

即使是閱歷豐富的FBI資深探員也必須承認。這是他聽過最殘忍的殺人案例之一。

相比兩位FBI雇員的感嘆唏噓，法醫(yī)實驗室的一眾人卻表現(xiàn)的都很平靜。不僅因為他們都很專業(yè)。還因為他們都曾參與考古發(fā)掘工作。

在人類的歷史上，有很多與相當，甚至更加殘忍的做法。區(qū)別只是曾經的人類是為了復仇，樹立權威，制造恐懼，獻祭等等。而卡戎似乎只是為了快感。

林森經常問自己：這算是人類的進步嗎？

坦普瑞博士打斷了林森的思辨：“林博士，你確定沒有遺失任何一塊骨頭嗎？”

“我非常確定，整個過程中沒有任何失誤。他和其受害者一樣，沒有鐙骨。這塊骨頭被取走了?！?/p>

“是卡戎?！?/p>

幾分鐘后，坦普瑞博士在報告上簽上了名字。這具尸體正式加入了卡戎的“作品集”。并且被送入坦普瑞博士專用的驗骨室。

鐙骨， 是聽小骨的一個，附著于耳蝸的卵圓窗，功能是轉化音波為可聽的聲音。在人體中它是最小和最輕的骨。

卡戎每次作案的手法，目標，地點等等條件都不盡相同，最終將這些去鏈接起來的就是這塊人體最小最輕的骨頭。

九成得連環(huán)殺手都會從被害人身上取走紀念品?？ㄈ忠苍谶@九成里面。但他取走的是最不起眼，最容易被忽視的那塊。

即使在專業(yè)的法醫(yī)學實驗室里，也無法保證每具尸體都不會遺失鐙骨。它太小，太容易被忽視。

卡戎是一個天才的殺手，智商極高邏輯清晰偏偏又極端自律，關于他的側寫足足有一百多頁。

每一次作案都會用不同的手法，目標類型也幾乎無規(guī)律可循。這是典型的自我挑戰(zhàn)也是最直接的炫耀。

這種人高智商變態(tài)是最讓FBI頭疼的類型。因為他們聰明到可以自學絕大部分網(wǎng)絡上能夠找到的專業(yè)知識。而網(wǎng)絡，尤其是暗網(wǎng)上連簡易核彈制作都有教程。

而習慣了背景篩查的方式圈定嫌疑人的FBI，根本不可能從擁有醫(yī)療背景，精神病史記錄，服役記錄，犯罪記錄中找到這個空白人。

所以在很長的一段時間里，他都是不存在的。直到大家注意到了這枚小小的鐙骨。

用弗林的話說，這是一個驕傲的婊子養(yǎng)的混蛋。

變態(tài)殺手喜歡搜集戰(zhàn)利品，卻很少有把骨頭作為目標的。頭發(fā)指甲眼睛皮膚性器官都是常見的選擇，僅有不到一成會選擇骨頭。

而通常這些人都會被很快發(fā)現(xiàn)并抓獲。骨頭能夠留下的痕跡太多也太久，容易腐爛的軟組織才是最理智的選擇。除非你認為自己比所有執(zhí)法者都要聰明。

真正驕傲的人是不屑于向全世界炫耀的。只有他們認可的聰明人，才有資格作為他的分母。

當然，這也是坦普瑞為什么對卡戎如此執(zhí)著的原因。無論是智慧還是智商，她都不認為自己會是分母中的一個。

坦普瑞博士在遇到難題的時候 ，都喜歡一個人安靜的待在自己的驗骨室里。

雖然林森也是這個實驗室的實習生，但他并沒有留下來和其他人一起研究這幅骨頭。而是跟著弗林一起來到了街角的咖啡店。

因為林森已經“看到”了那個地下室里發(fā)生的事情。但同時也一直都有一個疑問，關于那臺電腦和網(wǎng)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