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邂逅（三）

那微笑，就像燕子的翅膀輕輕掠過水面，留下一圈圈蕩漾開去的漣漪。

不難想象，她正帶著一絲期待、欣喜，或許還夾雜著些許矜持、嬌羞。梁明遠(yuǎn)淡淡一笑，接著這樣說道：“看書啊？”

“嗯，”那姑娘輕聲回答道，“沒什么事情，隨便翻翻。”

開局不錯，梁明遠(yuǎn)接著說道：“看點什么書呢？”

“看，看《知音》——”她說著，將那本雜志的左側(cè)稍稍前移，以便讓對方將封面上的那兩個大字看得更清楚些。

“《知音》，一本好書??！”梁明遠(yuǎn)由衷的贊道。

“好書？我，我倒沒往這方面想——”姑娘的話語，帶著幾分遲疑。

“我是說，里面有不少情感故事，或情真意切，或纏綿悱惻，或動人心魄——”

“想不到，想不到你這么喜歡——”那姑娘說著，將手中的雜志向前挪了挪，“我，我看過了；你，你拿去，拿去看看——”

梁明遠(yuǎn)只是輕輕撫了那封面一下，輕聲說道：“我，我一般不在車上看書——”他真正想說的是，看書的時間多的是，這樣的邂逅卻是可遇不可求的。

“哦，原來是這樣——”

“其實，”梁明遠(yuǎn)不想讓這火苗黯淡下去，接著說道，“其實，《知音》這本雜志，即使不看里面的內(nèi)容，光看標(biāo)題，就讓人心馳神往，浮想聯(lián)翩。”說著，他將茶幾上的那本雜志往自己一側(cè)一挪。有那么一個瞬間，兩個人的手指碰了一下，他只覺得，一絲帶電視的微顫，霎時就掠過了自己的心田。

那姑娘順勢將手松了松，淡淡一笑：“以前，我還以為那樣的標(biāo)題，太長，太啰嗦?！?/p>

“那，那倒不一定，能夠吸引讀者，想一睹為快的，就是好標(biāo)題?！?/p>

“嗯，有道理?！?/p>

說了一陣子之后，梁明遠(yuǎn)心頭涌上一絲相見恨晚的感慨來。

稍稍停了一會兒，那姑娘這樣問道：“哦，你到哪兒？”

“到，到宜山?！?/p>

“宜山，快到了——”那姑娘幽幽說道。

“嗯，沒多久了?！边@樣說著，梁明遠(yuǎn)心頭一動，“你呢？”

“我，我到金城江?！?/p>

梁明遠(yuǎn)大致上知道，到宜山后，再過兩個小時，列車才能到達(dá)金城江。也就是說，屆時自己到站了，眼前的這位姑娘，依然是“人在旅途”。皺了皺眉頭，他說道：“金城江，聽說，聽說是個好地方——”

那姑娘撲哧一笑：“你，你沒去過？”

“也，也想過要走一趟，只是，一直沒有機(jī)會?！?/p>

“哦，是這樣?！蹦枪媚锞従徴f道，“宜山，也是蠻不錯的。哦，今天，你到宜山，有點什么事情呢？”

“去，去看一位朋友——”梁明遠(yuǎn)信口說出了此行的目的。

“朋友？是女朋友吧——”姑娘凝望著他，似笑非笑的說道。

“這，這怎么說呢？是一位，一位異性朋友；不過，要說女朋友，似乎又有點——”梁明遠(yuǎn)字斟句酌著。在他的詞典里，“女朋友”更多的是指接近談婚論嫁的那一種；而他此行要去尋訪的何海娟，似乎還不到那種程度。

那姑娘似乎覺察到了他的窘態(tài)，就微微的閉了一陣子眼睛。當(dāng)她再次睜開眼時，說出了這樣一句：“哦，既然是這樣， 想，想到金城江——”說著，將頭稍稍向下低了低。

梁明遠(yuǎn)心頭霎時風(fēng)起云涌起來：她的意思，其實是再清楚不過的了。如果宜山之行屬于可有可無的那一種，她希望我臨時補(bǔ)一張票，陪她到金城江去！至于以后，是大可以“你看著辦吧”！是啊，交情的深淺，和時間的長短，未必就成正比。此時此刻，“皮球”就在我腳下，就看我怎樣踢了。當(dāng)然，取消此次宜山之行這樣的話語，她是不便說出口的；畢竟，這有挑唆的嫌疑！誠然，離宜山站尚有一段時間，然而，決定，依然是要作出的。一邊是相識了好幾個月的何海娟，一邊是一見如故的“知音”姑娘，我心中的天平，該倒向哪一邊呢？如果去金城江，似乎也無可厚非，畢竟何海娟并不知道我今天的行蹤。只是，如果我就此匆匆隨行，以后這位姑娘仔細(xì)回想起來，會不會覺得我過于草率呢？是非成敗，禍福榮辱，真的就那么容易說清楚嗎？在這樣的十字路口，有著多少的遲疑、矛盾、為難?。∫f相貌，眼前的這位姑娘瓜子臉，要苗條些。這樣說來，和何海娟相比，就是“環(huán)肥燕瘦”了。不少人認(rèn)為賈寶玉更喜歡林黛玉，其實，從更現(xiàn)實的角度看，青春四溢的薛寶釵

梁明遠(yuǎn)將眉頭鎖成了倒寫的“八”字，心中依然是連八字也沒一撇。

車窗外，沐浴在燦爛陽光里的小樹、雜草、遠(yuǎn)山，依然不停地向后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