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重生

　　云相思悶哼一聲，臉皺成一團(tuán)。外頭的爭吵聲弄得她頭痛欲裂，比化療的痛苦有過之而無不及。

　　她又沒死成？外頭是媽媽又在跟爸爸爭吵誰對她的付出不夠多嗎？何必呢。她一個人挺好的，他們好好各自過好自己的新生活就行。

　　拖了這五年，所有人都疲憊不堪，已經(jīng)夠了。她也想解脫來著，省得心底僅剩的那一點(diǎn)點(diǎn)溫暖，在一次次病危脫險(xiǎn)之后的尖銳爭吵中，被磨得點(diǎn)滴不剩。

　　“我好好的閨女在你們家磕得頭破血流人事不知的，你們魏家得給我個說法！現(xiàn)在可是新社會，是講道理的，別想欺負(fù)人！你們家二小子是連長怎么的？這事兒要是不給我個說法，我告到他們部隊(duì)去！”

　　尖利的嗓音炸響，云相思腦中大段大段記憶沖擊而來，她眼前一黑，差點(diǎn)又昏過去。

　　“我們家怎么不講理了？人家玉蘭姐在邊上看得清清楚楚的，是紅豆想要討好我大哥，搶著給我大哥端飯。我大哥跟玉蘭姐慣了，不喜歡紅豆，這有錯嗎？都叫她滾開了，她還腆著張臉往人跟前湊，不是她自己個兒找揍？還怪到我們家頭上了！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們家的壞心眼！”

　　清脆的嗓門機(jī)關(guān)槍似的叭叭叭一堆，云相思腦子里浮現(xiàn)一個任性少女的形象，是魏家玉，魏安然的妹妹。

　　“誰不知道云紅豆不要臉，早早就相上我二哥了。三天兩頭往我們家跑，想要賴上我們家？想得美！我二哥那是連長，是大官兒！云紅豆什么玩意兒，能配得上我二哥？癩蛤蟆想吃天鵝肉，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是什么德行！我呸！”

　　魏家玉一口唾沫吐到地上，不屑地看著地上抱著閨女氣得渾身哆嗦的周蘭英。

　　“你們趕緊麻利地滾！想弄一招苦肉計(jì)訛我們家，騙傻子呢？你去告??！不敢去的是孫子！叫公安局把你們這些詐騙犯都抓起來，蹲大獄！”

　　魏家玉嗓門高高的，一手叉腰，指著大門口轟人。

　　云海猛地站起來，緊緊攥著手里的煙袋鍋?zhàn)?，氣得一張皺紋縱橫的臉上更黑了，嘴唇哆嗦著，說不出反駁的話。

　　“老天爺啊，你開開眼吧。沒天理啦。打人的反咬一口，受害的還成詐騙犯了！老天爺啊，誰壞了良心，你快劈下道雷劈死他們吧，活不了啦！”

　　周蘭英抱著閨女哭天搶地的，吸引了半個村子人過來看熱鬧。

　　云相思耳朵被吵得轟隆隆的，腦子里剛接收了前身的記憶，正鉆心的疼，想要制止她媽媽的哭嚎，身上軟的一點(diǎn)力氣使不出。

　　“紅豆媽別哭了，紅豆傷著了，趕緊看看去啊，耽誤了孩子的病可了不得?！?

　　有人勸著周蘭英先去醫(yī)院，周蘭英抱著閨女不撒手。

　　“他們魏家不是人，打傷了人還反咬一口！我們咽不下這口氣！魏家要是不給我們一個說法，我們一家三口就死在這了！”

　　“哈，你舍得死？你不是盡天攛掇著你閨女勾搭我二哥，等著做老丈母娘享福呢？都別攔著，我看她怎么死！訛人還有理了，我們家不慣你們這臭毛??！”

　　魏家玉氣焰更高，仰著脖子跟周蘭英對罵。

　　沒人敢勸魏家這個厲害閨女。魏家雖然出了一個連長，但是家里頭大兒子是個傻的，小閨女又是個要強(qiáng)霸道的，村里人雖然面上對魏家都敬著，背地里都在看魏家的笑話。

　　“殺人償命，打傷人就得賠，這是天經(jīng)地義的事！你個黃毛丫頭一邊兒去，大人說話小孩子插什么嘴！魏國柱，你說句話，我閨女被你兒子打傷了，你到底管不管！不管我可真去找部隊(duì)，找能管的地兒去！”

　　周蘭英看著懷里的閨女一直沒醒，心里頭也開始發(fā)慌，顧不得再撒潑，直接質(zhì)問魏國柱。雖然誰都知道，魏國柱當(dāng)不了魏家的家，但是在外頭出頭露面的，還得是男人。

　　魏國柱也蔫蔫地蹲在院角，吧嗒吧嗒抽著旱煙袋，被周蘭英點(diǎn)名了，這才磕磕煙袋鍋?zhàn)诱酒饋怼?

　　“先給娃看病，別的以后再說?！?

　　周蘭英冷笑一聲，抱著閨女想站起來，沒抱動。

　　“好吃懶做的死肥豬。”

　　魏家玉惡毒地罵了一句，白眼快翻上天了。

　　云海惡狠狠地瞪她一眼，嚇得魏家玉往她媽身后躲了躲，到底不敢再罵人，不服氣地沖三人身后又吐了口口水。

　　村里人勸和著，云海默不吭聲地帶著老婆閨女從魏家出來了。

　　云相思包在被子里，被她媽抱著，坐著村里公社的拖拉機(jī)往縣里頭衛(wèi)生院趕，不穩(wěn)的魂兒都差點(diǎn)被顛出去。

　　衛(wèi)生院條件不怎么好，老大夫靠著大半輩子的經(jīng)驗(yàn)，給她開了副中藥，先打了一針青霉素，就叫住院觀察。

　　這一住院就是好幾天。醫(yī)院天天來催繳費(fèi)，說是不繳費(fèi)不給開藥，也不許人離開，怕賴賬不還。

　　云相思迷迷糊糊的，一天只醒幾次，醒不大工夫就又接著昏睡，黑天白夜的都是周蘭英兩口子伺候，可把倆人急壞了。

　　可是醫(yī)生查不出什么大毛病，只含糊說可能磕到頭，有淤血，等淤血吸收完，人就會醒過來，建議他們?nèi)ナ±锎筢t(yī)院做進(jìn)一步檢查。

　　可云家哪有錢啊。

　　周蘭英熬得人都瘦了一圈，一咬牙，說盡好話借了醫(yī)院的電話，硬著頭皮到處打聽了半個鐘頭，把電話打到了魏安然那里。

　　“魏安然，我是紅豆她媽。紅豆被你大哥打破了頭，在醫(yī)院住五天了，醒不過來，飯都吃不下。你們家不講理，打傷人半點(diǎn)不管。魏安然，這事兒你管不管？你要是也不管，我可要找你們首長了。”

　　周蘭英上火得厲害，嗓子嘶啞，沒力氣爭吵，態(tài)度倒是冷靜上不少。

　　魏安然一愣，眉頭皺起來。

　　“嬸子你先別急，這事兒我不知道。我先問一下，要真是我們家的責(zé)任，我一定不推脫。你先給紅豆治病，人最要緊。錢不趁手，跟我家先拿?！?

　　周蘭英高高吊著的心一下子落下來，鼻頭就有些發(fā)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