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宋遷來了

　　發(fā)送完了靜玄大師，周水和活佛告辭。了因主持把周水送出老遠(yuǎn)，嘴里不住的感謝，搞的周水反倒不好意思。這幾天周水墊付了不少錢，也沒法開口說，想想就算了吧。

　　周水打了一臺車，在車上小睡了一會兒。睜開眼，車到了樓下，周水上了樓，一直還困，人也怪，忙起來什么也不覺得，弦一松馬上就又困又累。

　　周水把沒電的手機掏出來，充上電。從衣柜里找了一套洗過的衣服，里外全有，裝在一個方便袋里，拎著就下了樓。小區(qū)門口就有一家洗浴中心，周水閑的時候經(jīng)常在這里泡澡，服務(wù)員都認(rèn)識周水，紛紛和周水打著招呼。周水胡亂應(yīng)著。

　　這一澡洗了足足有兩個小時，洗完后索性開了一個房間，美美的睡了一覺。睜開眼的時候天己經(jīng)黑了。周水也不知道現(xiàn)在是幾點鐘，肚子餓了，叫服務(wù)員幫忙叫了一客外賣。

　　覺也睡足了，飯也吃飽了。周水換上干凈衣服，把臟衣服裝在方便袋里，不緊不慢灑灑的回家。上了樓走到家門口，影綽綽的有兩個人立在樓道里。周水也沒在意，用鑰匙打開門，正想進去，哪知那兩個人猛地一擠，連帶周水三個人一起進了周水家。周水心中一緊，腦袋里迅速轉(zhuǎn)了幾個念頭，打劫？仇殺？得罪了誰？宋遷？后面那個人把防盜門從里面鎖住，又把里層的木門關(guān)嚴(yán)上鎖。

　　現(xiàn)在屋里三個人。這種老樓墻皮厚實，隔音效果非常之好。周水的腦袋里迅速轉(zhuǎn)了幾個自救的念頭，隨之又被自己一一否定。

　　就這時候周水還真有點佩服自己，腦袋里閃過多種方案，盡管無一例可行，但最底限度也證明了自己的鎮(zhèn)定。就在周水還有點沾沾自喜的檔口，只聽“咔當(dāng)”一聲，這是打開電門的響動——燈毫無玄念的亮了。燈光底下一個光頭閃閃發(fā)亮——還真他媽是宋遷。

　　周水可真急了，罵了一句：“**的，玩笑有這么開的嗎。”

　　周水一擰身，左手拎著的裝臟衣服的口袋，摔在后面那個人臉上。就這一個空，左手一引宋遷的眼神，右手一牽肩膀，腳下跟上一個拌子。把宋遷貼餅子一樣“叭唧”一聲平放在地上。

　　剛想對付第二個人，卻見那家伙從袖口里探出一支烏黑的槍管。周水一驚，停住了下面的動作。宋遷呲牙咧嘴的從地上爬起來，哼哼嘰嘰的罵周水：“不帶這么摔人的?？浚?*下手也忒黑了，我牙呢？嘿，我牙沒了，就他媽這兩顆好牙，你丫給我摔掉一對。”

　　周水幾乎想樂，緊張情緒就放開了，他知道宋遷不敢拿他怎么著?？春竺婺侨说臉尮?，應(yīng)是截短了的單發(fā)獵槍。不過他不敢摟火，槍管截短了，槍口就不聚沙。依這種三點占位，打在宋遷身上的沙，一定比打到周水的還多?？磥黹T口那小子也就一個小賊。周水把摔散的衣服包收拾起來，指著客廳里那張沙發(fā)：“坐吧，二位?！?

　　宋遷一邊揉著臉，眼睛一直往地上瞄。周水笑著說：“老宋別找了，正好你鑲個滿口?！?

　　宋遷吐了一口血痰：“這倆牙沒了，再鑲沒地方固定?！?

　　后面那人接上話茬：“大，大，大哥，我，我聽說現(xiàn)，現(xiàn)，現(xiàn)在流，流行種，種牙”。

　　這人是個結(jié)巴，周水心說：“怪不得剛才不言語，我還以為是個硬茬呢，靠?！?

　　結(jié)巴還要說，周水一皺眉，用手指著他罵道：“**的住嘴，這有你孫子說話的份嗎？爺爺聽著你這張結(jié)巴嘴難受，再他媽吱聲，從窗口把你丫順出去?！?

　　那結(jié)巴往宋遷身后閃了閃。低著頭不敢言語。

　　宋遷在沙發(fā)上坐下，結(jié)巴站他身后，周水一指結(jié)巴問宋遷：“從哪兒雇來的？”

　　宋遷還沒吱聲，結(jié)巴倒搶著答話了：“勞，勞勞務(wù)市，市場?！彼芜w臉上一陣紅，一陣白。

　　周水轉(zhuǎn)身從冰箱里拿了兩罐可樂，遞給結(jié)巴一罐，遞給宋遷一罐。遞給結(jié)巴那一罐，周水故意晃了晃。結(jié)巴點頭哈腰的接過來，扯著環(huán)一拎，只聽“嗤”的一聲，半罐冰鎮(zhèn)可樂連著泡沫一點沒糟蹋，全灌進宋遷后脖領(lǐng)子里。宋遷嗷的一聲，竄起足有一米多高。結(jié)巴扔下可樂使勁給宋遷拍打，周水實在忍不住了，兩手護著肚子幾乎笑岔了氣。

　　好一陣子，周水才止住笑，隨手從口袋掏出二百塊錢，遞給結(jié)巴：“行了，行了，你的活兒完了，滾蛋。”

　　結(jié)巴躬著腰接過錢，看了一眼宋遷，扭身往外走。正要開門，周水喊住他：“嘿，把你袖子里那半截鐵管扔下，外面黑燈瞎火的，你萬一摔了，那半截鐵管可不是鬧著玩的。”

　　結(jié)巴把半截鐵管從袖口里褪出來，順手放在墻角，哈著腰從屋里出去。

　　周水給宋遷倒上熱茶，宋遷上衣已經(jīng)脫了，光著脊梁，一支一支的吸煙，周水很清楚宋遷來的目的。既然這樣，周水忽然有了另外一種想法——宋遷是為那枚印章的事來的?，F(xiàn)在看來，那枚印章應(yīng)當(dāng)已經(jīng)退還給了宋遷。既然如此，那么我周水的機會就來了。不過，宋遷也是見過世面的人，必須得給他下劑猛藥。

　　宋遷還在抽煙，腦袋隱在白霧里。周水把窗子打開，晚上的涼風(fēng)從外面撲進屋里。似乎還有一點蒙蒙細(xì)雨，打在人臉上有些淡淡的涼。

　　周水坐回他的對面。宋遷也不看周水，低著頭，在燈光的映照下，宋遷頭頂油汪汪的，像是鍍了一層蠟。

　　宋遷猛吸一口，把煙頭狠狠的捏在煙缸里，說道“好漢不擋財路，這么玩兒是不是忒黑了點？你知道宋爺是干嘛的嗎？宋爺耍人兒的時候，**還流鼻涕呢?！?

　　周水只是淡笑著看宋遷，這樣子給人看來，既像是胸有成竹，又有幾分無所謂。

　　宋遷坐過大獄。他年輕時候跟南邊的老客在東北倒斗。從大獄里出來時，正趕上古玩生意風(fēng)升水起，宋遷就入了行。宋遷拜過碼頭，序過家譜。在他們那一行里，還是個有座位的前輩。也正因為如此，市場里其他的店家對他多少有些忌憚。宋遷也的確有幾個陰在影子里的朋友。

　　這次宋遷沒拿周水當(dāng)成敵我矛盾。只是怕一言不合，動起手來。才從勞務(wù)市場雇了個結(jié)巴。他看中了結(jié)巴的嘴，這小子連句話都說不完整，如果和周水涉及到敏感話題的話，保密性更高一些。

　　城市不大，消息圈子就小。周水和公安局長的關(guān)系已經(jīng)被坊間深層次的演繹過。六孔橋市場上也有風(fēng)聞，宋遷不想觸這個霉頭。這次沒聯(lián)系社會人物，跟這也有極大關(guān)系。

　　宋遷剛剛磕掉兩顆牙齒，說話有些露風(fēng)，他說道：“你不是道上的人，我也不用道上的規(guī)矩解決。你訂吧，我奉陪?！敝芩€是笑，一直沉默著不說話。

　　宋遷其實也心虛，頭一句話就已經(jīng)把矛盾的社會性排除在外。宋遷接著說：“爺們也放浪過，滾釘板，上刀山，油鍋里掏錢，大變活人。爺們序過家譜。頭頂上放鷹，你毛還嫩點?！?

　　這些江湖上的切口，周水還是頭一次聽到，有些新奇。話說到這兒，宋遷沒再往下說，他應(yīng)當(dāng)是感覺到作料夠了。他用眼睛的余光斜視著周水，周水把宋遷面前的那罐可樂打開，推到宋遷面前：“老宋，你先敗敗火，這天氣悶得讓人心煩，人一煩呢就會意氣用事。剛才我放你一個跟頭就是明證。兄弟先給你道個歉，你想啊，大半夜的，你來這一手，擱膽小的，還不大小便**吶。”

　　宋遷說：”這話中聽。操他媽，這傻B結(jié)巴，不夠丟人現(xiàn)眼的，還揣一根鐵管，哎，這鐵管可不是我的主意。”

　　周水一笑，說道：“當(dāng)著明白人，我也不說糊涂話，就兩個字“印章”對嗎？”

　　宋遷冷笑著：“明白就好，我就喜歡直來直去，說白了吧，錢無所謂，有它不多，沒它不少，爺照樣是六孔橋頭一份?！?

　　周水還是微笑著，不急不燥的說：“那天公安局的一位朋友，拿著這枚印章過來?！?

　　宋遷插了一句：“你也不用瞞著，張克堅那小子，這我知道。”

　　周水道：“好。我也別藏著掖著的了，那東西拿過來我上了一眼，直接就告訴他：假貨。”

　　宋遷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水杯幾乎翻倒：”就這話，敢做敢當(dāng)，是條漢子。接著說?！?

　　周水一笑：“沒了，就這些?！?

　　宋遷一聲冷笑：“這事就完了？你拿爺們當(dāng)碎催了吧，大半夜不睡覺，一聲完了就把我打發(fā)了？”

　　周水沉默了一會兒，屋子里靜的嚇人，兩人的呼吸聲此起彼伏。這正是周水預(yù)謀的場景，只有產(chǎn)生這種壓抑，才能延伸出戲劇性的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