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海獸葡萄鏡

　　葉青呆呆地盯著玉蟬，思維在那一刻陷于停頓，他仿佛變成了一只蝴蝶，圍繞著翩翩起舞的白衣女子。白衣女子伸出芊芊玉手，蝴蝶聽話的落在手心，女子將蝴蝶的翅膀貼近自己的臉頰，輕輕地來回摩挲。葉青覺得渾身癢癢的、麻麻的，整個身體仿佛融入到那團(tuán)彩暈里。

　　咚咚咚……沉悶的鐘聲把葉青從另一個世界拉回來。他收斂起失態(tài)的神情，古老的座鐘時針指向了五點。窗外現(xiàn)出一團(tuán)灰白，天亮了。不知為什么，葉青沒有了把玉蟬砸碎的念頭，相反倒產(chǎn)生一種莫名其妙的親近感。門外響起零星的腳步聲，有人在打豆?jié){、買早點，新的一天從這一刻拉開序幕。

　　葉青照例去古玩街西側(cè)的十字路口買早點，老遠(yuǎn)就看見路口圍著一圈人，還有兩輛警車，周圍拉著警戒線?？礃幼酉褚粋€作案現(xiàn)場。他飛快趕到人群外圍，探出脖子使勁往里擠，終于看清里面的情況。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灘血，略微凝固的血液深入干涸的水泥地面，形成一塊固定的紅色。一具尸體仰面朝天躺在地上，眉心一個圓圓的孔洞，顯然被一槍致命。幾名警察正在忙碌著勘察現(xiàn)場，取樣拍照。葉青心里一驚，額頭滲出細(xì)密的汗珠，死者他認(rèn)識，就是昨天那個神經(jīng)兮兮的老者。死者的面部表情永遠(yuǎn)定格在中彈的那一刻，仿佛對這個世界充滿眷戀，白發(fā)被血液染成紅色，一縷一縷貼在頭皮，給尸體平添了幾分猙獰。

　　“他果然死了！”葉青的心臟扭曲在一起，心口隱隱作痛。昨晚那個中年男人跟他說起的時候，他沒有太在意，以為那人在說瘋話。現(xiàn)在看來一切都是真的。這枚玉蟬究竟隱藏著多少秘密，老者死了，說不定下一個就是自己。葉青呆立在原地，眼前的一切越來越模糊……

　　葉青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回到店里的，反正清醒過來的時候自己就坐在柜臺旁邊的椅子上。他拖著沉重的步子走上二樓，他必須要看看鄒麗的情況，如果鄒麗還沒有蘇醒，情況就太不妙了。衛(wèi)生間有流水的聲音，鄒麗正在衛(wèi)生間洗漱，見葉青上樓，還向他做了一個笑臉。葉青懸著的心總算放下。鄒麗要趕上午的火車，急急忙忙收拾好行李離開店里，臨行前還和葉青開了幾句玩笑。看她從容的樣子，好像完全不記得昨晚發(fā)生的詭異事情。這令葉青吃驚不小，這個神秘的“它”能量超乎想象。

　　望著鄒麗遠(yuǎn)去的背影，葉青感慨萬千，無論如何想不到她竟然是那種人，如果不是親眼所見，他絕不會相信她行李包里會有一件店里的古董?？瓷先デ寮兛扇说乃?，內(nèi)心會是那么不堪。女人啊，真是看不透猜不透。葉青暗暗搖頭，他沒有當(dāng)著鄒麗的面把謎底揭開，她還小，后面的路還很長，希望她能朝著好的方向改變。再說鄒麗是師父的干女兒，他只是一個店伙計兼徒弟，沒有資格插手師父的家事。

　　太陽緩緩升起，古玩街上開始熱鬧起來，不時有人來“本真坊”轉(zhuǎn)轉(zhuǎn)，葉青也開始忙碌起來，不斷招呼客人，順便介紹店里的古董。早上煩亂的心情暫時掩蓋下去。臨近中午的時候，人流跌入低谷，這正是吃午飯的時間。一個身材瘦小的男人走進(jìn)店里，這人衣著普通，看不出是什么職業(yè)，一對小眼睛炯炯有神，透出一股精明和歷練?！斑@店里收古董嗎？”瘦小男人對著葉青低聲說道。

　　“收，當(dāng)然收，只要是真東西就收?！比~青滿口應(yīng)承。古玩店不光賣古董，也收古董，有進(jìn)有出才能保持店里的貨源平衡。一些打算出手古董的人，有時候會直接把東西拿到古玩店。

　　瘦小男人從挎包里掏出一團(tuán)報紙，遞給葉青。后者接過紙包，打開，里面放著一面銅鏡。葉青拿出銅鏡仔細(xì)瞧瞧，品相還不錯，銹跡比較少、鏡面也清晰干凈。銅鏡這東西一旦銹跡太多，價值會大大縮水。這面銅鏡背面中間一個紐，轉(zhuǎn)圈是不知名的野獸圖案，還有一串一串的類似葡萄的東西，學(xué)名就叫“海獸葡萄鏡”。這種銅鏡流行于唐代，是中國銅鏡制作的最高峰，如今也是收藏圈里的熱門。一面正宗的唐鏡至少十幾萬。唐鏡流傳到現(xiàn)在有一千多年的歷史，幾經(jīng)戰(zhàn)亂和歲月洗禮，品相好的自然是少之又少。于是假貨、贗品泛濫成災(zāi)，如今古玩市場上的銅鏡，看上去挺古樸，實際上百分之九十九點九都是假的。

　　葉青仔細(xì)看過這面銅鏡，肯定是真的，銅的質(zhì)地和銹跡都對，花紋也符合唐鏡的特征，用手指敲打鏡面，聲音發(fā)沉，證明銹跡是從里往外發(fā)出來的，肯定年月很長。做舊的假銅鏡用手指敲打的話，聲音發(fā)輕發(fā)脆，因為銹跡只停留在表面，沒有深入鏡面內(nèi)部。這一點是作假者很難克服的一個難題，所以鑒別銅鏡最簡單有效的辦法就是用手敲。葉青可以肯定這是一件真品。他強(qiáng)忍住內(nèi)心的激動，故作鎮(zhèn)定道：“這面銅鏡品相還不錯，不知道大哥出價多少？”

　　矮小男人眼睛一瞇，擠出一絲笑意：“兄弟是個爽快人，咱也別繞彎子，一口價十萬?！?

　　葉青心里一動，十萬塊收一件正宗的唐鏡，值啊。如果碰上識貨的買家，轉(zhuǎn)手就能利潤翻番。師父蘇海山出門之前，留下了一些活動資金，十萬塊葉青還是能做主的。他開始猶豫，是不是馬上把銅鏡拿下，如果再討價還價的話，是不是會把生意弄砸。

　　“這面銅鏡不能收?！币粋€聲音猛然在葉青心底響起。聲音沒有通過他的耳膜，仿佛是心靈的直接對話。

　　葉青一哆嗦，差點癱在柜臺上。是它，它又出現(xiàn)了！他下意識摸摸衣兜里的玉蟬，心說你差點把我嚇?biāo)??！盀槭裁床荒苁?？這可是真正的唐鏡?！比~青心里暗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