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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劉悶墩,快活人

小說:腐村作者:寒江千山雪時間:2020-12-17 16:59:42

  劉悶墩從七老漢家里出來的時候,心里是很高興的,因為他又有了一個新的玩伴,孝子狗球球。

  車車山很多東西都會成為劉悶墩的玩伴。一棵樹,一根草,一陣風(fēng),一片云……都會讓劉悶墩快活,好像世界上就沒有什么讓他煩心的事。

  劉悶墩也是很多人的玩伴。三十多歲的劉悶墩還像一個孩子,整天傻呵呵的,樂呵呵。

  他陪伴了多少人的童年啊。很多人長大了離開了車車山,可他還是個孩子樣。

  很多人說起劉悶墩就會覺得很快活。都會說,瞧,我們村的那個傻子……

  吃得飽,穿得暖,睡得安穩(wěn),這豈不就是最大的快活。

  很多人都不如劉悶墩活得灑脫。一個傻子,誰樂意跟他比呢?可是很多人又比不上劉悶墩。

  沒有太多的欲望,快樂就會很簡單。很多人都不如一個傻子活得明白,很多人還嘲笑劉悶墩,從心里看不起劉悶墩。

  劉悶墩的心里就像是一張白紙,簡單,干凈。

  可是如果人生一直就是一張白紙,豈不是也有些乏味,少了些精彩。

  劉悶墩從七老漢家里出來的時候,嘴里就大聲的唱起了歌。

  他唱《九妹》,唱《九九女兒紅》,還唱《最炫民族風(fēng)》……

  很多歌他都會唱,很多歌他都唱不全,但是他往往能夠記住每首歌最精彩的部分。他是個傻子,智力有限,不能夠?qū)λ刑叩囊蟆?

  很多歌劉悶墩是跟著電視里學(xué)的,還有一些是小小教給他的。

  劉悶墩的嗓音很清澈,就像山里的泉水一樣。他一張嘴唱歌,就像是泉水從山里汩汩流出。

  這是老天對劉悶墩特別的關(guān)愛。

  劉悶墩他雖然智力不好,但是對某些事卻有著獨特的記憶。譬如唱歌,譬如對村里人的記憶。

  很多人出去打工多年,劉悶墩都對他們存著深刻的記憶。

  很多人多年不回家,容貌都有了很大改變,可是一回到車車山,劉悶墩都能夠叫出他們的名字。

  劉悶墩會一遍一遍的問,某某某,你回來啦,某某某,你回來干嘛,直到把人家問得煩了,然后惡狠狠地訓(xùn)他幾句。

  人們會很高興的說,劉悶墩還記得我呢。似乎被一個傻子記住也是一件很榮幸的事。

  劉悶墩雖然傻,但是身體很皮實,從來就沒見過他打針吃藥。

  也許他就像一只垃圾堆里的蒼蠅,對那些很多人畏懼的病毒都有免疫力。他就那樣卑微的,頑強的,快活的活著。

  劉悶墩的老子劉大毛對劉悶墩是有些嫌棄的。當(dāng)然,誰家里有一個二傻子都不會覺得是一件光彩的事。

  劉悶墩有一個哥哥,比他大兩歲。劉悶墩的哥哥很正常,白白凈凈,高高壯壯的一個俊俏漢子。

  劉悶墩其實也長得很健壯,皮膚白皙,像他老子劉大毛。如果不是智力殘缺,他倒是一條不錯的川中漢子。

  劉悶墩的母親很疼愛他,三十幾歲的人了,他老娘還把他當(dāng)孩子一樣。

  雖然劉悶墩的身體長大了,可是他的心智還停留在七八歲。也許他老娘眼里,他一直就是七八歲長不大的孩子。

  劉悶墩唱著歌就往車車山腳下走去。車車山腳下是王四姐開的麻將館。這年前年后,正是麻將館最熱鬧的時候。

  川中人有一個最大的缺點就是裝,就是死要面子。車車山的人也不列外。

  那些外面打工回來的人,過年這幾天都是個個裝的跟大款一樣。

  打牌的賭注都是很大的,有的人幾天就會把一年的收入輸去一大半。當(dāng)然,那多半是些貓?zhí)旃窙_的青屁股娃娃。

  這些年輕人,在城里打工,卻尷尬著農(nóng)村人的身份,至始至終也只是個農(nóng)民工的稱號。

  這些年輕人,雖然家在農(nóng)村,父母孩子在農(nóng)村,他們又徹底的嫌棄農(nóng)村。

  他們?nèi)谌氩涣顺鞘?,也回不了農(nóng)村。

  老人們也有來打牌的,過年了各家的兒女多少都會給點過年前。兜里有錢的老人們賭注也會比平時大一點。

  老人們不打麻將,他們打紙牌,麻將是年輕人們的喜好。

  劉悶墩照例跟看到的每個人打招呼,也不管人家高興不高興。

  劉悶墩感覺有些渴了,就走到打牌的老人們的桌邊端起一個茶杯就喝。

  那個茶杯是辜一貴的。他今天手氣不好,已經(jīng)輸了一百多了。眼看著又被人胡了一個三番牌,心里就又有點急。

  辜一貴正沒有找到出氣的,看到劉悶墩的口水都占到了茶杯上,心里就冒火了。

  “新年八節(jié)的,闖你娃娃的鬼了?!惫家毁F就把杯子里剩的茶水潑到了劉悶墩的臉上。

  劉悶墩就哭了,沖著辜一貴說:“黑油罐,你要輸,輸死你娃娃?!?

  “見你娘的財神爺,老子不干了。”辜一貴騰地站起來,把手里的牌扔了。

  “黑油罐,你龜兒子不要臉哈,跟個悶墩娃娃吵什么吵?”

  “你不干,先把錢給了,扯卵談嗎?”贏錢的人二狗也不干了。

  “牌都沒打完,給個鏟鏟?”辜一貴擺明了借著劉悶墩耍賴。

  一起打牌的吳篾匠說:“算了,算球了,新年八節(jié)的,莫要動氣。多大的輸贏啊,至于嗎?不玩就算了,算球了?!?

  “算球?老子剛剛這個三番未必是亂來的嗎?”二狗紅著臉怒視著辜一貴。

  “我不管,牌沒有打完,我不給錢?!惫家毁F說著抬腿就走了。

  二狗扯著辜一貴的衣服不讓他走,眼看著兩人就要打起來。

  王木匠趕緊拉著兩人:“新年八節(jié)的,大家都惜點氣。不就是一場牌嗎,又不是要人命的東西。”

  在一邊看別人打牌的劉大毛走過來跟劉悶墩喊:“趕緊滾回去,討人嫌的東西?!?

  劉大毛嘴里說著,眼睛卻刀子似的盯著辜一貴。

  劉悶墩怕他老子劉大毛,哆嗦了一下,往家走去。

  劉大毛的老娘水珍過來拿袖子去擦兒子臉上的茶水,嘴里埋怨著:“真是不要臉,跟個孩子一般見識?!?

  辜一貴知道別人背后一定會議論他,黑著一張本來就不白凈的臉,甩脫了二狗的手,罵罵咧咧的走了。

  “呸!”二狗對著辜一貴的背影啐了一口,“怪眉逼眼的東西,‘爬煙囪’的老騷狗,挨鞋底板打的不要臉的”

  辜一貴沒有聽到二狗最后的話,其他的人聽到了都會心的笑起來。

  大家都知道辜一貴“爬煙囪”,挨鞋底板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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