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年三十

　　偌大的顧宅里靜悄悄的沒半點人氣，似乎打這里的女主人去世以后，傭人就日漸減少了。

　　在院子的后方有一大片的玫瑰花園，每到盛開的季節(jié)，整個院子皆會彌漫出一陣又一陣的香氣，而經(jīng)過精心修剪的玫瑰更是在應(yīng)季時透出一股子貴氣逼人的壓迫感。

　　顧傾城俯視著樓下的花海，這是他母親留下的遺物之一，也只有對著這片花海，他老爸那萬年不變的冰山臉才會有少許消融的跡象。

　　顧家老爺子拿著報紙，一動不動的坐在辦公桌前，將近五十的年紀看起來不算老，反倒因為年歲增長，整個人散發(fā)出一種獨有的成熟韻味。

　　斜對面。

　　兩兄弟拘謹?shù)恼境梢慌?，看著自家老爹嚴肅而壓抑的神情，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還是顧傾城沉不住氣，小聲求情：“爸，這次都怪我，不關(guān)小保姆的事，您別責(zé)怪她好不好？”

　　老爺子紋絲不動的端坐，跟沒事人似的，一點也沒有要搭理他的意思。

　　顧傾城這會兒捉摸不透他爹的心思，整個人急啊，側(cè)過身他忙給大哥打眼色：要不是你喝個爛醉，我也不會把小保姆找來是吧，先不提我為什么誰也不找，獨獨找她，反正現(xiàn)在出了事，當(dāng)時你在場，你小子別想把責(zé)任給撇的一干二凈??！

　　顧傾城那點小九九顧頃然怎么可能看不出來，可這點不僅僅是他瞧出來，就連他爹也察覺到了這混小子對明雅的好感。

　　顧頃然從小跟在顧老爺身側(cè)，賊精賊精的一個人，心里就跟明鏡似的，別說個眼神，就是他爹不說話，動動眉毛，他也知道那是什么意思。

　　如果顧傾城剛才乖乖閉嘴，明雅說不定還有一絲留下的希望，可是如今全砸了……

　　“下去吧，明天讓人幫你們把行李搬回來?！鳖櫪蠣斪舆呎f邊揮手。

　　這話一出，兩兄弟心里皆是一沉，完了，別說小保姆不能留下，連他兩的自由也長著翅膀飛了。

　　面對如此霸道的決定顧傾城能答應(yīng)？當(dāng)下扯著嗓子要鬧：“爸！我不……??！”

　　顧頃然看著老爺子臉色不對，忙踹了他弟一腳：“爸，我們知道錯了，保證不會有下次?！?

　　“好，下去吧?！鳖欗暼涣嘀约业艿?，剛走到門口他爹叫住他：“頃然，以后多看著點你弟弟，反正也快過年了，就在家里呆著吧?！?

　　言下之意，顧傾城這只小猴子可算是被關(guān)進籠子里了。

　　顧頃然愣了下點點頭，而后紳士的把們帶上。

　　顧老爺子的意思多明顯，打架闖禍他都能忍，唯獨在亂搞男女關(guān)系這塊上，他連苗頭都不準，非得把這段還未萌芽的愛情掐死在搖籃中。

　　果不其然，明雅出院那天收到管事的消息，她被辭退了，作為補償，上頭多給發(fā)了兩個月的工錢。

　　明雅這是頭一次感受到小人物的苦逼，那別扭憋屈的感覺，就像是小時候被人冤枉了偷錢，喊了半天冤，回頭贓物在自己兜里被找到了。

　　要換做從前她早擼著袖子跟人評理去了，可現(xiàn)在呢？人家要權(quán)有權(quán)，要錢有錢，想玩死她比捏死一只螞蟻還容易，她哪來的資格上門喊冤？

　　所以到最后，她也只能忍氣吞聲的收拾收東西走人，看著卡里平白多出的幾千大洋，心里頭一次如此排斥這筆毛爺爺，如果有機會，她真想把些鈔票統(tǒng)統(tǒng)砸在那兩兄弟身上。

　　然而這些想法并沒有實現(xiàn)的機會，因為在往后的兩個月里，兄弟兩就跟人間蒸發(fā)了似的再沒出現(xiàn)。

　　像他們這種人家與她本就沒什么交集，層次不同，所結(jié)交的朋友亦然不同，所以明雅并沒有難過很久，生活還要繼續(xù)，她需要錢，需要重新找一份工作，對于離開Ａ市的決定她打算年后再去實行，畢竟也快過年了，好歹在這個舉家團圓的日子里，她可以安心的在爸爸墳頭度過。

　　城市的生活是如此規(guī)律，每天上班下班，麻木得好像已經(jīng)找不到當(dāng)初的激情，就像入獄前她是卓太太，有卓然在身邊只覺世界是如此的美好，誰想到好景不長，短短數(shù)月便在同一個人身上栽了跟頭。

　　也罷，一切都是她自找的她認了，出來以后老老實實的找份工作，安安分分的把日子過下去，也算了了父親的心愿。

　　可苦就苦在老天不饒人，連她當(dāng)個小保姆也當(dāng)?shù)脩?zhàn)戰(zhàn)兢兢，最后被迫走人。

　　但隨著這些日子過去，她發(fā)覺到時間真是個好東西——是全天下最能治愈人心的東西。

　　忙忙碌碌的生活令她想起卓然的次數(shù)一日日的減少，到最后她甚至有好幾周的時間，都沒再想起他。

　　哪怕是在午夜夢回間，也再沒了那種心慌意亂，不得安寧的感覺。

　　這個發(fā)現(xiàn)令明雅半喜半憂，喜的是自己終于走出陰影，再不會受到他的影響，而憂……則憂她這段自以為是的愛情，當(dāng)初不顧家里人的反對，一意孤行，哪怕氣死了老父親，丟了自己也不曾后悔的方明雅……原來遺忘起來是如此的容易。

　?。潦惺且粋€較為偏向北方的城市，每到過冬的時候，地上，房頂，甚至是馬路皆會鋪上了一層厚厚的積雪。

　　皚皚白雪銀光耀眼，漫天飛舞中，像是置身于一個沒有喧囂浮華的世界，令人忘我迷戀。

　　城市里過年的氛圍很濃，家家戶戶張燈結(jié)彩，由街頭瞧到街尾，滿世界的燈火通明，大有將黑夜照成白晝的勢頭。

　　而明雅住的地方又是較為老舊的街道，隔音設(shè)施……基本沒有這種東西。

　　所以她哪怕窩在厚厚的棉被里，也能感受到整個房子因為鞭炮聲而震動。

　　在這樣舉家團圓，到處歡聲笑語的日子里，她不到十平的小房子更顯安靜，如果沒有樓下的炮竹聲，她會認為自己已經(jīng)被世界拋棄。

　　七早八早的把晚餐解決，她逃避式的躲上床，掏出手機按了又按，目光落在兩兄弟的號碼上。

　　她手機里存的電話很少，甚至連個能跟她說說話的人都沒有，除了兩兄弟，其他全是些在工作上有來往的號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