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章 泡居時代

　　這片遠離華夏本土的夜空同樣浩瀚如海。

　　繁星點點，亙古不變地點綴著大西洋西岸的星空。沒有風，月兒還未升起，蒼穹顯得深邃而神秘。大地靜如處子，此起彼伏的白色光罩安詳?shù)靥稍谀赣H的懷抱中。

　　一切看似那么的和諧美好。

　　然而，凡眼所看不見的是，夜空下有著無數(shù)的危機在悄然醞釀，也有無數(shù)的博弈在緊張進行。那些看似美妙的星點說不準就是一艘能夠帶來巨大災難的外星太空艦，說不準下一刻那有如鬼魅般的小妖們在空無一物的黑空就突然浮現(xiàn)。

　　華夏統(tǒng)治了地球村，但真正意義上說，他只統(tǒng)治了這顆星球的白晝。黑夜再美好，也不屬于他的天下。這種情形距離東亞大陸越遠，感覺越明顯。

　　就劍橋城來說，城府明令規(guī)定：日落歸家，夜不出航。

　　蕭璋坐在自家窗臺邊，靜靜地望著星空。隔壁餐室里，姬藍花和黑臉老爸還在對飲，發(fā)出叮嚀的絮語和憨憨的笑聲，他們在享受生活，享受兒子突然帶給他們的快樂。

　　腦海里的‘潔地寶’穩(wěn)健地旋轉著，除了刻度高了一截，什么也沒改變。

　　這其實只是表現(xiàn)，就如外邊的星空一樣，實質永遠藏在黑暗中。蕭璋早已發(fā)覺了自身的微妙變化，特別是吸收了喬主任那艘啟明星飛梭的紅藍光棒后，變化格外明顯。

　　他至少感覺自己的反應快捷了許多，洞察力敏銳了許多，身體的力量大了許多，黑臉老爸扇出的巴掌再也不是迅雷不及掩耳，他甚至有種沖動，是不是瞅個機會，偷偷修理黑臉老爸一回，告訴他，自己再也不是熊兒子。

　　這是開學前的最后一個夜晚，是他走向黎明迎接曙光的最后一個夜晚。自這一刻起，他正式告別二十一世紀，告別了昨天，告別了孩提懵懂被人肆意欺負的年代。

　　…

　　曙光還在防護罩邊緣閃爍，蕭璋被一陣螺旋槳空爆聲驚醒。

　　推開窗戶，天空還很黑，防護罩外灰蒙蒙一片。

　　院子邊停著的兩架飛梭不見了，多了一架帶有八一徽章，涂著WZ80字樣的直升機。這款直升機和二十一世紀軍隊裝備的第一款專業(yè)武裝直升機——武直十相差仿佛。

　　武直十又名霹靂火，昌河設計研究所研發(fā)，并由哈飛制造。滿載負荷下，具備反裝甲、密集火力支援、有效對付各式軟硬目標的能力。

　　蕭璋在學院時，曾經(jīng)有幸參與評估和測試過一次武直十，還在試飛員帶領下親身體會過它的飛行操控能力。武直十是串列式雙人結構，后艙主要負責駕駛，前艙主要負責火力打擊，底盤和側面裝甲防御力強，能承受12.7MM高射機槍的近距離掃射。

　　面前這款WZ80是升級換代了N代的武裝直升機，他以前沒有駕馭過，不過對于二十八世紀的孩子來說，這直升機就如玩具般簡單，也真的有很多小孩將它當成玩具來玩耍。

　　只要有華夏政府頒發(fā)的飛梭駕駛證，所有被淘汰的直升機型號都可以自由駕馭，不收任何航管費，也受到空警的保護，發(fā)生了空中交通事故，直升機一方可以免責，而現(xiàn)代飛梭駕馭者卻要面臨嚴厲的處罰。

　　蕭璋明白父母的苦心，他們這是要拿一架淘汰下來的直升機給自己代步。這處院子沒有地鐵接口，只能從空中飛越。哈佛中學的距離，如果乘坐飛梭，大概三五分鐘就到，直升機至少二十分鐘。

　　小室的門裂開了一條縫隙，姬藍花穿著那件蘭花睡裙笑吟吟走進來，手中提著一只藍白相間的書包。

　　“璋兒，今天你一個人去哈佛中學，爸媽都忙，沒時間陪你去。你現(xiàn)在是男子漢了，必須學會擔當。記得五點前必須到校，第一件事就是換上保潔制服，收集走所有校內(nèi)點位上的垃圾，保潔機器人我已經(jīng)讓你爸安排到位，作業(yè)程序也已經(jīng)計劃好，總計1024處，完成后再親自過一遍，不能留有任何死角，不能看見地面掉落一片紙屑或樹葉?！奔{花邊遞過書包，邊不厭其煩的解說。

　　“放心吧媽，保證完成任務！”蕭璋給老媽敬了個軍禮，再將書包麻利地背在身后。

　　姬藍花還是不放心：“璋兒，謹記一點，垃圾第一，學習第二，清潔工作不完成，不準進教室，也不準和其他同學朋友玩耍！”

　　“嗯嗯，垃圾是我媽，學習是我爸，必須正確對待?！笔掕懊C然點頭。

　　“小崽子，你媽在你眼里就是垃圾呀？我跟你說，每天都要抽出空余時間檢查一下那些保潔機器人，別讓它們停擺了……”姬藍花佯裝嗔怒道。

　　“好了好了，您再啰嗦，我六點都趕不到學校?！笔掕摆s忙打斷姬藍花的話，閃身鉆出了房間，只留給媽媽一道瘦弱的背脊。

　　…

　　蕭璋坐進WZ80前駕駛艙，穿戴好一旁疊放著的飛行服，大致熟悉了一番座艙布局。

　　駕駛飛機跟駕駛汽車差不多，真說起來，比駕駛汽車還要簡單一些。流程不外乎幾點：熟悉機艙概況，查檢燃油系統(tǒng)，查檢航電系統(tǒng)，查檢飛控系統(tǒng)，最后是校正飛行地圖。

　　就在他打開第一個檢查控鍵時，左手手腕突然震動了一息，從手腕上浮出一個巴掌大小的虛形手表。虛形手表急速閃爍了幾次，藍光過后，表面浮出一個瘦削小臉，正是他現(xiàn)在的小模樣。

　　同時，主飛行顯示屏上傳出渾厚的話音：

　　“身份確認，蕭璋，年齡：十六，哈佛中學高三學生，學員編號：NO2700222；家庭住址：華夏北美區(qū)波士頓省劍橋城13210號；父母職業(yè)：劍橋城城北藍花垃圾站正副站長。血型：O型；IQ值：22。鑒于IQ值太低，建議使用自動駕駛模式。確認完畢，可以起飛?！?

　　蕭璋搖頭輕笑，雖說有十足的把握駕馭這架直升機，但為了保存體能，還是接受了直升機的建議。

　　“目標：哈佛中學，自動駕駛！”

　　“是！目標搜索中，目標鎖定，哈佛：距離二百零八公里，以第三巡航速度飛行，耗時約二十八分鐘，現(xiàn)在起飛。”直升機應答著。

　　說完，直升機上自動發(fā)出一連串指令，在一陣呼嘯聲中，直升機盤旋而起，繞著垃圾小樓轉了一圈，緊接著朝東南向斜飛而去。

　　他回頭望了一眼，依稀看見下邊姬媽媽掛著眼淚在朝他揮手。

　　WZ80直升機穿過光罩時，蕭璋手腕上那個虛形手表再次浮出，發(fā)出幾道藍光，很快縮回手腕里，而直升機也毫無阻礙地飛出，在黎明前的天空下向東南直行。

　　黎明是一天最平和靜寂的時刻，邪惡和廝殺在這一刻都隨黑暗退走，沒有險惡。

　　直升機平穩(wěn)地在三千米高空飛行。儀表屏幕上，不時變幻出一組數(shù)據(jù)：高度：3000M，巡航時速：800KM，距離目標：160KM，有效動力航程：1800KM，高能粒子輻射值：90PM（良好）。

　　儀表屏上還顯示，現(xiàn)在是紐約時間2713年9月1日上午4：28分，北京時間9月1日16：28分。

　　三千米高度，透過云層，可依稀看見東邊一片蔚藍，如無意外，那應該就是大西洋。

　　蕭璋曾經(jīng)來過一次波士頓，那是2010年參加哈佛大學舉行的學術交流會，他坐的是波音777客機，從大西洋西海岸飛過，那時候，他所見的是海天一色，除了蔚藍的大海，還有海岸線上鱗次櫛比的摩天大廈。

　　然而現(xiàn)在，再也看不見摩天大廈了，只有無數(shù)的巨型光罩點綴在地面上，大的有數(shù)十里方圓，高約五百米；普通一點的，也有十里大小。遠遠望去，這些光罩如同一個個長在地球上的大水泡。

　　滄海桑田，2713年，鋼筋混凝土構筑的波士頓不見了。

　　人類進入了泡居時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