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人生的起點(diǎn)

　　第二天大清早，屈大夫早早帶著豫讓來到范府，拜見了晉國的六卿之一：下軍佐范吉射。

　　范吉射，亦稱士吉射，時(shí)任晉國下軍佐，前任執(zhí)政士鞅的兒子。士鞅去世后，按照晉國六卿的慣例，范吉射便自然而然的繼任為晉國的六卿之一。

　　繼任是繼任了，但是卻不得不從最低的下軍佐干起。

　　沒辦法，人家晉國的六卿制度是遞進(jìn)式的，前面的位置騰出來，后面的人才能夠補(bǔ)上去；然后騰出后面的位置再給新來的，既然你范吉射是新來的，那就只好先從下軍佐干起。

　　“屈大夫，你老今天怎么有興趣來我府上?！币姷角蠓騺淼礁希都涞哪樕蠑D一絲笑意打著招呼。

　　“范大人，這是下官的老友畢陽高徒豫讓?！痹プ屚?，只見眼前的范大人40歲左右，高高的個(gè)頭，不大的眼睛透漏出一絲狡猾，顯得精明能干，臉上掛著硬擠出來的笑意，見到屈大夫時(shí)稍稍顯得有些不耐煩。

　　“豫讓還不快快給范大人行禮?！币娫プ尠l(fā)愣，屈大夫趕緊提醒道。

　　“豫讓拜見大人”豫讓跪拜。

　　“嗯，起來吧！說說找我有什么事？”范吉射不冷不熱的說道。

　　屈大夫道：“豫讓有為國立功的志向，想在大人手下謀個(gè)差事，還望大人莫要嫌棄?！?

　　“哦，這樣啊。你看我這里人多馬肥，也沒個(gè)什么好差事?！狈都渎犃T，稍稍有些不耐煩的說道。

　　屈大夫繼續(xù)道：“豫讓一身武功，苦于無處效力，大人不妨給他一個(gè)歷練的機(jī)會(huì)，無非就是給口飯嗎？”

　　見屈大夫如此堅(jiān)持，范吉射也不好在駁回他的面子，于是說道：“既然你這么說，那我就先把他留下。屈大夫，還有什么事情嗎？”范吉射的話里已經(jīng)有了送客的味道。

　　于是屈大夫道，“沒有了，下官告退?！?

　　臨出門前，屈大夫拍了拍豫讓的肩膀，“好好跟著范大人。”

　　屈大夫離開后，范吉射冷漠的看了看豫讓，對這精精干干的年輕人他并沒有什么特別的好感，在他看來，豫讓跟那些尋口飯吃的奴隸沒什么兩樣，無非是找個(gè)人來自己府上混飯罷了，于是很不耐煩的對豫讓道：“其實(shí)我這里也沒什么好差事給你。既然屈大夫引薦，我也不好推脫。這樣吧，你就先去馬房喂馬，等以后有了更好的機(jī)會(huì)，我再作考慮吧?！?

　　喂馬？

　　不就是當(dāng)馬夫嗎？

　　豫讓疑惑自己的聽力出了問題。

　　“快走吧，別磨磨蹭蹭了?！币娫プ屵t遲不動(dòng)，范府的管家有些不耐煩的對他吼道。

　　“諾---”豫讓木木的答道，隨后跟著管家走出大門。

　　從此，豫讓有了自己出道以來的第一個(gè)職業(yè)---馬夫。

　　雖然這個(gè)職位對于滿腔熱血的豫讓來說，無疑是一盆冷水，但是他依然對生活充滿著熱情。畢竟他還年輕，還有理想和抱負(fù)。豫讓心想：馬夫就馬夫，誰說馬夫就不能干成一番事業(yè)，盡管有些不如人意，但他還是跟著范府管家來到了馬場。

　　范氏的馬場在絳都城外一座小山的緩坡處，占地?cái)?shù)百畝，周圍用籬笆樁圍著。由于是冬天，馬場里沒有看到有人出入，只有幾百匹馬站立在寒風(fēng)中，時(shí)而有馬匹跑來跑去，不時(shí)高聲嘶鳴。

　　敦敦實(shí)實(shí)的范府管家領(lǐng)著豫讓來到馬場，高傲的對手下說道：“進(jìn)去看一看，人都死了嗎？”

　　手下的仆人沖進(jìn)馬場，朝里面大喊道，“你們都是死人嗎，管家大人來了，還不出來迎接？”

　　聽到有人喊，這時(shí)從周圍幾間矮小的房屋里出來幾個(gè)快縮成一團(tuán)的人。其中一人走上前對著來人露出討好的笑容，“大人們來了，快請里面坐。”

　　“不坐了，你們的狗窩，還想讓管家大人坐嗎？快去見過管家大人?！?

　　“好嘞---”縮成一團(tuán)的人趕緊來到管家跟前，露出討好的笑容，“馬夫長見過管家大人。”

　　管家瞥了一眼來人，“是你小子，最近偷馬料沒有？”

　　“大人見笑了，哪能呢。您看小人瘦的跟猴似的，要是偷吃的還能長成這樣嗎？”隨后來人的身子更低了，自顧自的“嘿嘿嘿”的笑著。

　　管家看也不看馬夫一眼說道：“這是新來的豫讓，今后就跟著你養(yǎng)馬了。豫讓，過來見一下馬夫長猴三，以后你就跟著他好好學(xué)學(xué)養(yǎng)馬?！?

　　豫讓抱拳對“猴三”說道：“豫讓見過大人。”

　　話音剛落，眾人哄堂大笑。

　　“哈哈哈，一個(gè)養(yǎng)馬的，還叫什么大人。”

　　“哈哈哈，哈哈哈，笑死了。”見管家大笑，身邊的仆人們一起跟著笑道。

　　笑完管家領(lǐng)著人頭也不回的走了。

　　目送著管家?guī)穗x去，被稱作“猴三”的人這才帶著豫讓走進(jìn)馬夫們的住所，也就是管家手下稱為“狗窩”的地方。

　　幾間矮小的房子并排蹲在馬場靠墻的地方，看起來還不如旁邊的馬廄排場。走進(jìn)房間，里面黑的跟地窖似的。豫讓睜大眼睛，這才看見里面還坐著幾個(gè)人，正縮成一團(tuán)圍在火堆旁烤火?？吹胶锶I(lǐng)著人進(jìn)來，就往邊上挪了挪，給二人騰出一塊地方。

　　“兄弟坐，離火近點(diǎn)，暖暖身。”或許是他們見慣了這里你走我來的人員更迭，對新來的豫讓并沒有太多的熱情，當(dāng)然也沒有太多的厭惡。

　　“兄弟坐吧，天怪冷的，烤烤火，身體能暖和一些。”猴三也不多話，指著旁邊位置給豫讓說道。

　　在他看來這個(gè)新來的豫讓更以往從這里走出去的馬夫沒有太大的差別，無非就是衣服比以前的馬夫整齊一些罷了，過不了多久，馬糞、馬尿、塵土、草屑一定會(huì)讓新衣服變得破爛不堪的。

　　豫讓在馬夫們讓開的位置上坐下來，面對著一閃一閃的火光，思緒慢慢的安定下來。

　　就這樣，在這個(gè)寒冷的冬天，豫讓跟一群地位低下、滿臉堆笑、滿身充滿刺鼻的馬糞味道的馬夫們在矮小的屋子里烤火，談世間萬物。

　　從眾人的談話中，豫讓得知猴三其實(shí)不姓候，只是身材瘦弱見人低三下四，便被范府那些下人稱為“猴三”，久而久之連馬夫們也都叫他“猴三”，年輕點(diǎn)的就叫他“三哥”，至于他真名叫什么，大家倒是不記得了。而且他還知道猴三真的在偷馬料，而且一直在偷，從來就沒有停止過，但是所有的馬夫卻沒有一個(gè)說出這件事情。

　　原因是猴三一家人老少共計(jì)六口人，吃喝都是問題，經(jīng)常會(huì)把馬料中剩余的豆子和稷等偷回家給家人吃。要知道在那個(gè)連吃都不能保證的年代，能夠吃上這些東西也算不錯(cuò)了。

　　這里沒有金戈鐵馬的戰(zhàn)場，這里沒有鐘鼓樂之的晚宴，這里更沒有仁人雅士的高雅的談吐，這里只有馬夫們低級趣味的玩笑和低聲下氣的待人接物。這里距離他的理想差了十萬八千里。但是這里卻是實(shí)實(shí)在在的，是他所要面對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