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盛寵天下作者:李爾爾時間:2023-12-20 07:50:03
后半夜燕回一直在沉悶以及壓抑的昏睡中度過,從未有過的沉重感讓她快要喘息不上來,她還模模糊糊地做了一個夢。
夢到一雙眼睛,直勾勾、陰深深,仿佛要把她拆入腹中,那濃烈的殺氣讓她的恐懼直逼心臟。
燕回驚醒,便看到歲秋正在整理今日要穿的里衣以及中衣,那刺眼的紅讓她喘息都急促起來。
“姑娘,你夢魘了?”歲秋連忙上前輕輕擦拭著燕回的薄汗。
燕回重重的吐出了一口濁氣,輕聲道:“幾時了?”
“寅時末。”歲秋說著眉梢微微擰著:“官家的人早就起身前往李家了。”
“他們前往李家做甚?”燕回說完后,心里便了然,那官家的人必定要前往李家去寒暄一番順便說幾句敲打李家人的話,燕回不由的冷笑道:“真是把李家當成只會動粗的悍將之門了。”
“誰說不是呢,他們是帶著使命來的呢,絲毫不考慮姑娘你的處境,真是一群……”
歲秋的話被燕回及時打斷,她說道:“昨夜你可有聽到什么聲響?”
“沒有啊。”歲秋疑惑道:“姑娘聽到什么了嗎?”
燕回沒有忘記昨夜李蘇彧的那雙眼睛,莫名就與夢中那雙冷冰冰帶著殺氣的眼睛重合。
昨夜李蘇彧說了一句‘希望你不要后悔’的話就離開,自始至終燕回都沒有明白李蘇彧的突然出現(xiàn)是為什么?
難道有她后悔的余地?
還是說,她的出現(xiàn)讓李蘇彧動了殺心?
想到她不過是替嫁之人,挑眉,能動殺心也算正常。
“姑娘,在汴京的時候奴婢聽舅夫人院落的云蘿說過,這姑娘嫁人啊是最累的事,繁瑣的禮節(jié)以及沉淀的頭飾,還有要餓一天的肚子?!睔q秋說著就朝著外間走去,然后端著一碗還有幾絲熱氣的蓮子粥進來。
“奴婢聽云蘿說,姑娘嫁人前,娘親都要親手熬一碗蓮子粥給出嫁的姑娘吃,這是好的寓意,喜結連理,子孫滿堂,姑娘,奴婢,奴婢拖廚房的小哥給找了一些蓮子,便熬了一碗,你將就著喝?!?/p>
燕回深深的看著歲秋,鼻子竟有幾絲酸楚,怕這世間也唯有眼前這個姑娘以及遠在汴京的阿弟真心實意待她。
“姑娘?你眼眶怎么紅了啊,是,是又想夫人了吧?!睔q秋正打算把手中的碗放下時卻被燕回接過,她微愣隨即又淡笑:“喝了吧,從今以后,姑娘便是李家的人了。”
……
卯時初。
圓媽媽帶著幾位婦人來到燕回的房中,寒暄幾句后,圓媽媽便說明了跟著的幾位婦人前來是何意。
伺候燕回從頭到腳都要粉飾一遍,上妝容,以及繁瑣的本地習俗之禮。
整天下來燕回差點暈了過去,加上歲秋要安排嫁妝的事情沒有能陪在燕回的身旁。
直到黃昏之初,身著一襲莊重的嫁衣走出酒樓的燕回在看到扶在她手臂之處的手時,才安下心來。
“姑娘,李家加了不少的聘禮,全部記在了姑娘的名下?!?/p>
歲秋細小的聲音傳入燕回的耳中。
蓋頭下的燕回斂神,還沒有細想就聽到圓媽媽的聲音:“上轎。”
這個婚禮沒有多隆重也不寒酸,李家給足了官家的面子也沒有多看重替嫁的燕回,因為新郎并沒有前來迎娶。
在燕回被歲秋扶著踏入李家后,周邊的議論聲猶如尖刺一般扎入燕回的耳中,只是燕回聽慣了刺耳的話,這些對于她來說反倒不值一提。
什么李家大氣讓一個贗品踏入正門、
什么一個假貨得到李二公子正妻的位置真是不要臉。
什么……
直到拜堂之時,那些聲音才消散。
燕回從蓋頭的縫隙間看到了一雙繡著祥云的黑靴出現(xiàn)在她的面前,她心底泛冷,從踏入李家后所耳聞的,應該是李家刻意的安排。
以為能給她一個下馬威?
呵~
接下來就是順理成章的拜堂,入洞房。
燕回被送到洞房后,耳邊的閑言碎語才徹底消失。
期間歲秋陪在燕回的身邊后,又被圓媽媽喊走,獨留燕回在洞房中。
燕回厭倦又疲憊,直到深夜也沒有見歲秋和那個男人前來,她便知道歲秋定是被李府的人纏住,至于那個男人,她倒不是很關心。
扯下蓋頭,看著滿屋中的紅,她唇角泛起微微的冷意,這個樣子是在等著那個男人的垂幸?
既然禮已成,這些繁瑣的規(guī)矩就不用遵從了,人前夫唱婦隨就行。
她走至梳妝臺前,褪去繁瑣的發(fā)式以及卸掉她都覺得詭異的妝容。
直到褪去嫁衣,身著大紅中衣的時候,房門被猛地推開。
燕回一個激靈,便與一手撐在房門上的男人四目相對。
只是,與燕回想象不同的是,那個男人并沒有紅衣相襯,一襲黑衣,臉色蒼白,一手捂著腹部,比滿屋還要紅的鮮血從指縫中沁出。
“你,受傷了?”
燕回的聲音落下就見男人踉蹌的走進房中,直接倒在床榻上。
她連忙關上房門然后走向床榻邊:“我喊人吧,你好像傷的有些重。”
剛轉身,手腕就被沾滿血跡的手握住。
“不能讓人知曉我受傷的事情?!崩钐K彧看著那好似鍍上一層柔光的姑娘,聲音也軟了下去:“突厥人在府邸中,若我受傷的事情被祖母以及其他人知曉,必定會引起恐慌?!?/p>
燕回垂眸,輕輕的掙扎開那滿是血跡的大手,她還沒有開口,就聽到男人略顯虛弱的聲音又響起:“屏風后有水,左邊書桌的第一個格子中有藥粉,你替我處理傷口?!?/p>
燕回紅唇微動又被男人搶先一步:“妻子照料夫君,是理所應當?shù)氖掳?。?/p>
姑娘微動的紅唇終究抿成了一條線,凝眸看了看慘白的男人,然后紅唇綻了絲淺笑:“行,這是妾身的職責?!?/p>
燕回對上那雙黑而深的眼,然,她捕捉到了李蘇彧那眼底十分細微的笑意。
接下來,房中除了紅燭呲呲的燃燒聲,還有窸窣解衣的聲音。
約莫兩刻鐘,燕回看著李蘇彧腰間纏上的紗布,視線不知怎的就順而往上,那結實的胸膛起伏有序,再往上,剛毅的下顎略顯緊繃,似乎是在忍耐痛苦。
只是那雙眼睛依舊銳利,又與睡夢中那雙帶著殺氣的眼睛重合,燕回別開目光,直接坐在了地面,微微側身,纖瘦的背靠在床沿上,神情復雜。
房中安靜的二人的呼吸都能聽見。
只是、實在是算不上相熟的兩個人,氣氛略顯僵硬。
“這是你的房間?”燕回輕聲問道。
李蘇彧緩緩睜眼,微微移動視線,滿屋子刺眼的紅好似也沒有姑娘那側顏驚艷。
他輕嗯一聲算是回應。
“那我的院子在哪?”燕回可沒有想過與這廝一個院子,以往就算在自己府邸的時候爹娘都是各有一院落。
半晌燕回沒有得到回應,便側眸往床榻看去,李蘇彧盯著她,眼里帶著一層復雜。
問:“你的目的是什么?”
燕回低笑一聲后,神情略顯淡漠:“將軍是在跟一個連命運都不能掌握的人說目的?”
李蘇彧眉心皺了下。
“從你們李家知道前來北境的并非王家女后,應該也沒有把我這顆替代品放在眼里過?!毖嗷卣f的坦坦蕩蕩,似乎在說一件很平常的事情。
見李蘇彧依舊擰眉復雜的神情,燕回又說道:“將軍疑心病還蠻重?!?/p>
燕回的話音剛落下,房門就被推開,只見江霄一臉擔憂沖進來,似乎忘記了今夜是二哥大好的日子,他看到那跪坐在床沿邊的女子時,微愣。
“出去?!崩钐K彧虛弱的聲音帶著些許的寒意。
江霄回神后立即帶著歉意的笑,調調依舊有些頑劣:“二哥,我忘記你娶媳婦了,我只是擔心你的傷勢,老祖宗那邊我已經稟告過了,就想來看看你的傷勢?!?/p>
“你們談事,我去尋尋一日沒見的丫頭。”燕回說著撩了下耳邊的發(fā)絲,心里有種難言的氣悶,這種陌生之地,她真是一刻都不想呆。
江霄自動退在一側,看著與鄆城完全不同的女子從他面前經過,想到了趙遲所說,那從汴京來的嫂嫂就是水做的,嬌是嬌,可一點都不弱啊,倒?jié)M是貴氣,這讓江霄想到了,嬌貴,對,這位新嫂嫂就是嬌貴。
踏出房中燕回唇角的笑意瞬間消散。
江霄見那一襲紅衣的女子走遠,才走進房中,此時的李蘇彧已經坐起身來,他并沒有披外袍,結實的胸膛線條分明,只是格外的瘆人。
江霄明白,二哥這是動怒了。
“二哥,突厥人抓到了一個,我就是來告訴你一聲,以往這樣進來慣了,你這房中突然多了一個女人,我還沒有反應過來嘛,看在你今日大喜之日的份上,你就別罰我了唄?!?/p>
李蘇彧神情頗為微妙,眼睫微微顫了下,斂下兩道陰影:“這只是你前來見我其中一個理由吧?!?/p>
江霄挑眉,笑道:“就知道什么都瞞不過二哥,我就是來看看到底是什么樣的女人把我姐都比了下去?!?/p>
“江霄,你應該明白,就算沒有這個燕回,我與江蘊也沒可能?!崩钐K彧咧了下嘴角:“當年的事情,我也無需再提一次?!?/p>
江霄張了張嘴,到底沒有說出口,只是微微嘆息后,說道:“二哥,眼下局勢緊張,官家給李家這么大的難堪,營中誰人不知?官家忌憚李家不知安撫反倒用這種方式侮辱李家,燕氏這個女人還不知目的,我是怕,二哥陷入其中?!?/p>
江霄所說的陷入其中,無非就是陷入燕回的溫柔鄉(xiāng)罷了。
李蘇彧掃了一眼江霄。
江霄硬著頭皮繼續(xù)說道:“這也是老祖宗還有整個李家擔心的事情,說到這個份上了,我就還多說一句,二哥還是與這燕氏保持一些距離的好,做一對貌合神離的夫妻算了?!?/p>
“出去。”李蘇彧想到剛剛那個女人所說的,從他見到她第一眼就知道這女人不是好揉捏的主,她的確是顆棋子,但他也知道,她從開始就不是一顆官家與王家手中聽話的棋子。
江霄走了片刻,也沒有等來燕回。
李蘇彧竟升起了不快的感覺,明明這是他最安全的府邸,卻覺得那個女人會有危險。
他剛要起身時,外面就響起了腳步聲還伴隨著一道不是燕回的聲音。
“奴婢就覺得這府中的人真是一肚子壞水,還好我們以后吃穿用度也不求李家,真是氣死奴婢了。”
“這就氣死了?”是燕回慢悠悠的調調。
“姑娘、你的命怎么這么苦,若夫人還在知道姑娘你嫁的人家如此刻薄,定不會放過這家人。”歲秋說著就哽咽起來,哭聲伴隨著低罵:“就知道把氣撒在弱女子身上,他們那么不服氣這門婚事,怎么不抗旨?沒那個膽子就只能糟踐姑娘你?!?/p>
“好了,以后,我會護著你?!毖嗷氐穆曇魷厝針O了。
似乎是要走到房間外了,主仆二人便沒有了聲,只有腳步聲。
剛剛踏進房中,燕回就見到李蘇彧披著一件外袍,就連盤扣都還沒有扣,那隱隱可見的胸膛讓她挑了挑眉。
“早些休息?!崩钐K彧丟下這句話后,故作穩(wěn)步的走出房中。
果然,李蘇彧剛剛走到院落中就傳來歲秋的哭泣聲。
“新婚之夜盡棄姑娘而去,明日傳出去,姑娘還怎么在這府邸立足?這一家子都是一肚子壞水?!?/p>
李蘇彧的腳步定了定,隨即走出院落。
李蘇彧剛剛踏出院子就見到游廊之側約莫三五侍女,一見他出現(xiàn),個個都屏住了呼吸,每人臉上都有著驚慌。
恭敬的喊道:“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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