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慶元年,三月。
皇孫趙性攜十萬軍士清君側(cè),先皇服毒死于皇位之上,皇孫趙性擁叔父趙巍稱帝,趙巍稱帝七日崩,趙性稱帝,改年號保慶。
保慶元年七月,中原蝗災(zāi),災(zāi)民四起,關(guān)中起流言,新皇得位不正,天降災(zāi)禍。新皇三下罪己詔未果,效仿前朝太宗皇帝李世民吞蝗告天。
保慶元年十月,天降大雪,關(guān)中餓殍千里,易子而食,草原韃子趁機(jī)南下掠劫,占太原、大同,保慶帝遷都江寧府,定都名南京。四成國土割讓與遼,遼蒙開始對峙。
次年三月,遷都之事完成,南京城內(nèi)大型土木,建造宮殿、廟宇,街道上滿是奔走之人,城頭兵丁來回巡視,見可疑者則搜身查驗(yàn)。
“三年三年又三年,都來十年了?!?/p>
城頭下,一少年背著包袱仰頭看著正在叮叮當(dāng)當(dāng)施工中的南京城墻,嘴里小聲的嘀咕。他口音有些偏北方,但倒也是字正腔圓,聽不出到底是哪里的口音,身材有些消瘦,身形高挑,站在勞作的民夫前倒也算是高大。
“宋北云!”
前方一個少女氣哄哄的插著腰喊著他的名字:“又在看什么呢!再不進(jìn)城可就要宵禁了。”
“來了來了,天天催催催,催著趕投胎啊?!?/p>
“你說什么?”
“我說阿俏今天好漂亮。”
少女背后背著一個籮筐,籮筐里都是一些山里的山珍,雖然有些瘦弱,也沒有什么S形身材,但勝在靈氣逼人,一顰一笑都帶著那種純正十五六歲少女特有的靈動,毫無風(fēng)塵。
“你?你嘴里能吐出象牙?那可才奇怪呢?!?/p>
“你怎么罵人呢!”宋北云快步走到阿俏身邊,并行而立:“這次你爹要你帶多少大子回去?”
“最少也得五百個吧,這都是些好東西。”阿俏掂了掂背后的背簍:“不過我覺得挺難的?!?/p>
正在他們說話時,城門口的衛(wèi)兵突然伸出手,指著二人喊道:“那邊的,過來!”
雖然大家都知道城門的衛(wèi)兵不是好東西,但到底是平頭百姓,誰也不能說去跟他們對著干,畢竟對國家暴力機(jī)關(guān)使用暴力,那可是要?dú)㈩^的。
被點(diǎn)名的宋北云和阿俏乖乖的走上前,那兩個士兵上下打量著阿俏,背后商量了幾句,在轉(zhuǎn)過頭時已經(jīng)帶上了猥瑣的笑容。
這事吧,宋北云一看就知道這倆人屁股下拉的是什么樣的屎了,還沒等這兩個兵丁開口,他一馬當(dāng)前從阿俏身后走了上前,笑盈盈的從包袱里掏出兩根何首烏,遞上前說道:“兩位兵哥,我們兩個是北嶺神醫(yī)的徒弟,這次趕著要去給兵部何大人送藥,請兩位多多擔(dān)待?!?/p>
說著他將兩根品相非常一般的何首烏塞進(jìn)了阿兵哥的腰帶里,小聲說道:“這剛開春,天氣寒冷。兩位兵哥哥在這里站崗辛苦了,小弟特別從何大人那邊篩出了兩根何首烏給兩位大哥拿回去燉雞補(bǔ)補(bǔ)身子。別看它小,這東西……”
雖說是兩個城防大頭兵,但整天看著這些走南闖北的商人,自然是有些見識的,知道哪怕是最差的何首烏都不是什么便宜貨,而且又聽說是給兵部大人送藥,他們自然也不好再多干什么了,揮揮手一個屁都沒放就讓宋北云他們進(jìn)了城。
“你是不是又騙人了?”
在進(jìn)城的路上,阿俏噘著嘴問宋北云:“我就聽到什么何大人張大人的,你這亂說話也不怕惹了麻煩?”
“我要不騙,你就得被人摸了身子,那你是要被摸啊還是要我騙人?”
阿俏眼珠子溜溜轉(zhuǎn)了兩圈:“那你還是騙吧……不過這要真是惹了麻煩可如何是好?”
宋北云轉(zhuǎn)過身倒著走在街上,一臉無所謂的看著阿俏說道:“我今天可得好好教教你了,我這不叫騙,叫糊弄。騙你得有東西可以騙,大到金銀珠寶小到芝麻小米,我騙你把東西給我,這叫騙。糊弄呢,其實(shí)就是我給你找個臺階下,不管是不是心知肚明,你也不會查我,我也不會去折騰你,大家找個理由互相走個過場,難道他們還真的敢去查兵部有沒有姓何的?哪怕我說是去找張王李趙孫大人,他們都會放咱們過來,這叫糊弄,他們糊弄上官,我們糊弄他們,大家安安穩(wěn)穩(wěn)的過去就得了?!?/p>
“難怪我爹爹說你是個壞東西?!?/p>
“誒!你這人怎得如此不知好歹?我可是救了你,不然你清清白白的身子可就得被那兩個大頭兵摸上一通,到時看你還說不說我是個壞東西?!?/p>
阿俏噘著嘴,霞飛雙頰,從荷包里取出一塊麥芽糖塞進(jìn)宋北云的嘴里:“行了行了,知道你是幫我了,這是我賞你的?!?/p>
兩人說著就來到城里的一家藥鋪,但藥鋪的掌柜的不在,說是今天家里辦百日宴,得等明天才能回來。宋北云一看,得了,今天是趕不急出城了,現(xiàn)在已經(jīng)酉時了,戌時就要開始宵禁,任何人不得出街。
“走吧,找個客棧。”
“啊……”阿俏一臉為難:“又要花錢???”
“我請你住,行了吧?!?/p>
一聽這個,阿俏的臉當(dāng)時就紅了,她有點(diǎn)緊張,但又不知道該說什么好,上次也是這樣,這個鬼東西磨磨蹭蹭非蹭到快宵禁才進(jìn)城,兩人為了省錢就只好住了客棧,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只要跟著這個死東西進(jìn)了客棧,不管什么時刻去問,都是只剩下一間房。
阿俏可是待字閨中的黃花閨女,她肯定是不樂意,但宵禁出門可也是件大事,被抓到了可是要吃牢飯的。所以只好扭捏的同意跟這個鬼東西將就一晚,本來說好了讓他打個地鋪,可這家伙煩人的很,在地上又是唉聲嘆氣又是絮絮叨叨,不是嫌棄地冷就是嫌棄鋪蓋硬,軟磨硬泡的上了床。
雖說是什么都沒做,但還是被抱著睡了一夜,這種事讓阿俏真的是……難以啟齒。
“你……”
看到阿俏欲言又止,宋北云哎喲一聲:“姑奶奶,都什么時候了,你就別鬧了,我都快餓扁了?!?/p>
“我這有干糧……”
“都進(jìn)了城,誰要吃你那冷冰冰硬邦邦的干糧,我要吃松松軟軟白白嫩嫩的大饅頭?!?/p>
聽到這“松松軟軟白白嫩嫩”八個字,阿俏俏目圓睜,用力一跺腳:“你……不許再說了!”
宋北云懶得跟她矯情,一把握住她的手就拽了出去,阿俏幾次掙脫不得,也就任由他拽著了……倒也不是掙脫,反正就做做樣子,就像這鬼東西說的那樣,糊弄一下,不過阿俏顯然是屬于糊弄自己的類型。
來到一家熟識的客棧,老板一見宋北云就奸笑了起來:“小神醫(yī),又來了???老規(guī)矩?”
“嗯,老規(guī)矩?!?/p>
“行叻,只剩一間房!請上樓?!?/p>
阿俏用袖子蒙住臉,羞得都活不成了,趕緊邁開腿沖了上樓,而宋北云倒是不著急,只是站在柜臺前,拿出一截干巴巴也不知道是什么藥材的東西過到客棧掌柜的手里:“抵房錢?!?/p>
掌柜一摸,立刻眉開眼笑的點(diǎn)頭道:“好說好說,不過小神醫(yī),最近我這有點(diǎn)腰膝酸軟……”
宋北云撇撇嘴,連脈都不把,直接飛了個白眼過去:“掌柜的你年紀(jì)不小了,這芳菲樓能少去就少去吧?!?/p>
“這不是久旱逢甘露么,這……嘿呀!”
“等會給我準(zhǔn)備只鴨子,鴨架給我燉湯,再來兩份羊餅,還有幾個大饅頭。我教你一套治你這腰膝酸軟的把式?!?/p>
客棧掌柜的眼睛頓時晶晶亮,他一抹鼻子:“我可對小神醫(yī)是不存疑,我再做個添頭,今天城外剛病死了一頭牛,我好不容易弄了條牛腿,給小神醫(yī)來一份牛肉羹?!?/p>
“哈哈哈哈,怎么三天兩頭病死牛啊,要我看啊……”
“噓噓噓噓……”掌柜的立刻做出噤聲的手勢:“小神醫(yī),慎言慎言……”
回到客房,阿俏已經(jīng)在收拾衣裳了,宋北云往椅子上一坐,給自己倒了杯熱水,看著正在那準(zhǔn)備著洗漱的阿俏:“阿俏,我發(fā)現(xiàn)你越來越好看了?!?/p>
“去去去,少來花言巧語。今天說什么我都不會讓你上床了,你就睡地上?!?/p>
“你看……阿俏,這春寒料峭,我又不像你這樣武功高強(qiáng),怕是睡一晚上明天你可得去壽材店幫我張羅壽衣了?!?/p>
“呸!胡說八道?!卑⑶螜M了他一眼:“你就是想占我便宜?!?/p>
“嗯。”
“你……你還承認(rèn)了!”
“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你還有什么便宜沒讓我占過?”
阿俏噘著嘴:“我爹爹說了,要娶我進(jìn)門非三甲進(jìn)士不可,你這些年讀過一天的書沒有?整天跟著老瘋子滿山亂跑,你幾時才能考上進(jìn)士???”
“什么老瘋子……那可是神醫(yī)?!?/p>
“就是老瘋子!”
“是是是,老瘋子老瘋子。”
“那你讀不讀書!再耽誤幾年,我可就要被爹爹嫁給知縣的兒子了?!?/p>
宋北云沉默片刻,突然瞇起眼睛:“阿俏,要不我下毒,毒翻那知縣一家?”
“呸呸呸!要?dú)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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