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去廣州

　　鳳嬌連連保證：“爸爸放心吧。”

　　鳳嬌這些天的確忙翻了，聯(lián)系了村里手最巧的十來個婦女，還租下一間空出來的大倉庫，雇人粉了墻，安裝了照明、通風(fēng)等設(shè)備，還把需要的縫紉機，都安放到位。

　　服裝廠萬事俱備，只欠東風(fēng)，鳳嬌才會說得那么有把握。

　　王國強笑著點點頭：“爸爸請幾天假，陪你去上海?！?

　　鳳嬌沒有拒絕，畢竟兩萬多塊錢，在這個年代可不是小數(shù)字，父親不放心也能想得通，她又不是十幾歲大的孩子，還犯中二病，為了展示自己的獨立精神，不惜以身犯險。

　　鳳嬌家的院子里，種了一棵桃樹，第一批桃子紅了，自然要送焦老嘗鮮。

　　王國強前兩回都沒去，這次，一家三口，除了桃子，還帶了一些新鮮菜蔬，張亞梅蒸了一鍋地軟包子，收拾了好幾籃子，沉甸甸的上了路。

　　焦老聽說鳳嬌要開工廠，十分驚訝，仔細詢問一番，頻頻點頭，對她這樣敢闖敢干，十分贊賞：“和我家琴琴一般，就想有出息。哦，她就在深圳工作，我讓她幫幫你?！?

　　“琴妹不是在武漢嗎？”王國強很驚訝。

　　“前年都去深圳了，嗨，她說要去到改革開放最前沿?，F(xiàn)在的年輕人，我實在不懂。在大學(xué)做學(xué)問多好啊，她偏偏嫌棄那樣的日子太無聊。不過，她這兩年，都拿到了先進工作者獎狀，在哪里都是給國家做貢獻，我都支持！”

　　焦老雖然這么說，還是有些遺憾，他沒有上過學(xué)，最崇尚文化人，當(dāng)年女兒考上大學(xué)，他不知高興，如今，女兒卻離他的初衷原來越遠。

　　焦老性格開朗，很快就擺脫了低糜的情緒，熱情地給女兒打電話，要幫鳳嬌的忙兒。

　　焦琴在電話里，聽爸爸說明事情的原委，特別高興：“哦，咱們家鄉(xiāng)也有這樣有魄力的年輕人？太好啦，爸爸，讓她過來吧，我一定好好招待。哦，讓她買好火車票給我打電話，我去車站接?！?

　　鳳嬌唯恐耽誤她工作，專門買了張到達時間是星期天早上的。

　　沒想到就在出發(fā)前兩天，鄉(xiāng)政府要迎接長河市的領(lǐng)導(dǎo)來檢查，任何人不許請假。王國強考慮已經(jīng)和焦琴說好了時間，不能失信于人，只好退掉了自己那張票，滿是擔(dān)憂地看著女兒坐車走了。

　　這時的火車，速度還非常慢，從長河火車站到廣州，得坐三天兩夜，火車上又非常擠，過了韶關(guān)，連廁所都擠滿了人，還好廣東的天氣十分炎熱，鳳嬌喝的水都出了汗，不然還不知如何窘迫呢。

　　終于到了廣州，鳳嬌兩腳浮腫，鞋子把腳勒出深槽，她只好將鞋子趿拉著走路。

　　出了火站第一件事就是找?guī)液媒骨賹V州火車站很熟，不然，鳳嬌說不定都會出丑了呢。

　　焦琴是是四八生人，六五年考的大學(xué)，如今，她馬上就四十歲了，仕途順利，渾身洋溢著自信和干練的氣息，讓人一見，便覺得很值得信賴。

　　“鳳嬌，我還是有振華那一年見過你，嘻嘻，沒想到一個瘦瘦的黃毛丫頭，長成這么標(biāo)致能干的美女啦?！苯骨僖婙P嬌有些拘束，就開玩笑道。

　　“琴姑姑，你才讓人想不到呢，真是越活越年輕。你家振華該讀中學(xué)了吧？你瞧你身材還這么窈窕，人也靚麗有活力，若是不知道的人，還當(dāng)你沒三十歲哩——”鳳嬌學(xué)著廣東人，說話拖著尾音。

　　焦琴笑了，聲音爽朗，她見鳳嬌幽默可愛，不由多了幾分親近之意：“嬌嬌，我有同學(xué)在廣州工作，你就去他單位招待所住，好不？”

　　“好的。”

　　焦琴的同學(xué)是單位領(lǐng)導(dǎo)，派了司機，這時候國家管得也不嚴(yán)，老百姓都沒聽過公車私用這個詞兒。

　　兩人上了車，焦琴一路走，一路指著路邊的建筑給鳳嬌講：“喏，這是個服裝批發(fā)市場，這個是機電產(chǎn)品批發(fā)市場，哎，看看，這就是個布匹批發(fā)市場……”

　　鳳嬌覺得廣州火車站附近很亂，到處都是市場，到處都是拉貨的車輛，到處是背著大包小包的商戶，汽車還不如行人走得快。她們足有半個小時，才從那一片混亂里擠出來，進了市區(qū)，道路終于通暢起來，很快就到了“海馬機電貿(mào)易公司”招待所。

　　”你先休息一天，明天再去采購。還有，我再聯(lián)系一下同學(xué)，可能能找到進口面料的配額。到時你可以去看看，比市場上的便宜很多?！?

　　鳳嬌大喜：“謝謝琴姑姑！”

　　她以前聽說過，八十年代，國家還沒有完全市場化，計劃內(nèi)的商品，價格低很多，有些國營公司，其實就是“guan倒”，連啟動資金都不需要，批文轉(zhuǎn)手就是利潤。

　　鳳嬌去的時候，還帶了些家鄉(xiāng)的特產(chǎn)：干竹筍、干香菇等，專門買了細竹編的盒子裝了，送給焦琴。

　　焦琴剛開始還推辭，等看到這樣漂亮的盒子，不由滿臉笑容：“嬌嬌哪兒弄這樣漂亮的盒子？嗨喲，你不知道，我平時忙得根本無暇做飯，家鄉(xiāng)來的親戚，也經(jīng)常帶這些特產(chǎn)，我有心送人，可惜賣相實在不佳，你還是第一個把禮物做得這樣漂亮的。”

　　“姑姑，我是做服裝的，當(dāng)然在意包裝了，不僅僅心里美，而且表里如一?！?

　　“哈哈，好一個表里如一，說得好！”焦琴情緒很好，她接過鳳嬌的籃子，“那我就不客氣了?！?

　　鳳嬌見自己的一番心意，被人如此贊賞，也是滿臉笑容。

　　焦琴安排住宿，午飯時，又介紹同學(xué)劉林和布料批發(fā)市場的管理人員阿先給鳳嬌認(rèn)識，下午，帶鳳嬌去了那個掌握計劃內(nèi)服裝原料的校友，天黑前匆匆返回了深圳。

　　——她本來打電話給同事，還想給鳳嬌介紹客戶，沒想到同事給她說，單位出事了，要她立刻趕回去。

　　焦琴十分歉疚，鳳嬌卻很能理解她的難處：“琴姑姑還是趕緊回去吧，我原本打算去上海進貨，那還不是兩眼一抹黑？到這里來，你已經(jīng)給我非常大的幫助了?！?

　　焦琴叮嚀劉林，一定要照顧好鳳嬌，就匆匆走了。

　　鳳嬌在招待所好好修行了一晚，腳上的浮腫全消，人也有了精神，她正準(zhǔn)備出門，見過一面的阿先找上門來。

　　鳳嬌覺得這人很“奸”，說話時眼神閃爍，原本不打算和他有什么交集，但人家找上門，她也會應(yīng)付一下，畢竟有劉林的面子在。

　　阿先開門見山：“我朋友那里，有一批布料，價格挺合適的，你要不要去看看？”

　　鳳嬌有點猶豫，畢竟她很年輕，也很漂亮，容易讓某些男人產(chǎn)生邪念。

　　阿先心眼很多，自然想到了這些，他道：“朋友的倉庫就在市場邊上，交通很方便的?！?

　　阿先是客家人，比說白話的廣東人普通話略好些，鳳嬌勉強聽得懂，但她還是裝著不是很明白的樣子，請了個招待所的服務(wù)員，幫自己“翻譯”，這樣，萬一自己出事，劉林可以打聽到一些信息。

　　阿先暗示那里不是人煙稀少之地，鳳嬌猜測他不敢撒謊，便微笑了一下道：“那我們?nèi)タ纯?，我昨天說過，打算做一批女裝的，現(xiàn)在是夏季，肯定進秋裝衣料?！?

　　“那里衣料很多，各式各樣都有，隨你挑?！?